樓梯的燈隨著瞳的前行依次點亮昏黃的光,當燈光照亮梔子曾經居住的地方,門卻是開著的。
在某一時刻裡,瞳幾乎看到梔子站在門裡,對他安靜而彷徨地微笑。
他走進門,梔子消失在昏暗的門邊,消失在他的形體之中。
臥室傳來低低的呻吟聲。他循著聲音走去,朦朧的灰暗中,看到床上兩個赤裸纏繞的身體。
戈和梔子在他們的臥室,喘息著,交錯著,袒露在瞳的眼前。
瞳感到自己的頭瞬間不再屬於自己了。血液從身體各處沖撞上來,億萬個腦細胞激蕩在原本不屬於它們的位置。他想轉身走掉,然而卻失去了動作,失去了語言,失去了移動目光的能力,靠在臥室門口,被動地目睹這一切。
忽然亮起的床頭燈拯救了他。他看到戈陰冷的微笑和可可驚恐的面容。
客廳裡,戈穿著睡袍把一罐啤酒送到瞳的身前。瞳並不去接,毫無反應地盯著前方虛無的一點,靠在沙發的墊子裡抽煙。
戈的嘴角扯出一絲冷笑,將啤酒放到茶幾上,坐到瞳的身邊。
“一旦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感覺就很不一樣吧?”戈拿起瞳放在茶幾上的煙盒,抽出一支自己點上。
淡藍色的煙霧飄忽在黯淡的客廳,飄忽在照片裡梔子的笑臉上。兩個人誰也不打算再說些什麼,只是不斷沉默地抽著煙。他們似乎在想著各自的事情,又似乎在想著同一件事情,沉默在時間裡蔓延,蔓延。
過了許久,瞳終於低聲說:“你本不必這麼做的。”
“我還有別的選擇嗎?”
“你沒有別的選擇嗎?”瞳反問。
“從出生起,一切選擇都是屬於你的,你當然可以這麼輕松地說。”戈將煙頭戳進煙灰缸,用力撚滅,直到煙蒂破碎得無法辨認。
“我什麼都沒有……”瞳說。
“你還想有什麼!”戈吼道:“我不眠不休奮力拼搏得到的,在你沒出生前早就擁有了,你還想有什麼!”
“小的時候被人當作野種,莫名其妙地受人欺負也不能告訴母親。長大之後每天我都要觀察上級的臉色,洞察同事的動靜,還要保證自己隨時都是最優秀的。就算這樣,我還是要時刻小心竄出個什麼有實力有背景的人搶奪走我辛苦經營的一切。而你呢?你整天傻呵呵飆車喝酒泡妞還不滿足,還要攪進我努力得到的生活裡。你有什麼資格和我坐在這裡抱怨?”戈說。
“你不是我,又有什麼資格評判我的對錯。每件事情的發生都是有原因的。”瞳說。
“但並不都是合情合理的!”戈說。
“這世界並不只有一種對錯,承認和理解除你之外觀唸的存在,你會好過些。”瞳看著面前激動的弟弟,忽然覺得他有些可憐。畢竟發生了他難以接受的事情,從他的角度他是對的,從我的角度我也沒犯什麼過錯。一直能夠佔有梔子,在梔子身邊的人是他,而他陷入在自己的角度裡無法跳出來理解我,看不到我的源由和疼痛,做出些自以為可以補償自己疼痛的事情,卻是多麼徒勞。
可可從臥室探出頭來,小心翼翼地張望。
“過來。”戈說。
可可貓一樣溜進客廳,坐在戈的身邊。
“我就是要奪回我失去的一切。”戈把可可摟在懷裡,目光兇狠地看著瞳。
瞳看看憤怒的戈,又看看在他懷抱裡溫順而驚慌地瞪大雙眼的可可,忽然笑了。
瞳站起身。看來他已經沒什麼理由繼續坐在這裡了:“別以為只有你的愛情是愛情,你的真實是真實。在這世上活著的人都有他做事的理由。”
“你也別以為憑你自己的水平能進那家全國前十的本土廣告公司。你一直沒離開你父親的翅膀,自己卻以為飛得有多遠呢!”戈見到瞳出乎意料的反應,急忙亮出另一張底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