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子卿便回頭提點,“往梨花茶中放兩顆梔子,更宜提神。”
如蔓將他凝住,安子卿忽而清朗一笑,“這小築上水氣偏寒,你亦不可多坐。”
明月郡主訝異地問,“安郎與這位小姐可是舊相識了?”
沈良遂柔柔地看向如蔓,道拔冶礱眉壹侔病!
如蔓還未答話,就聽安子卿恭敬地說,“蔓兒是安某的弟子,我曾在秦府做過夫子。”
見他直言不諱地承認了,如蔓心下不禁微微一暖,再見他目光澄明,心中漸漸安穩,玉容上遂更添嬌俏。
安子卿這會子雖是四面應承著,可眼裡頭卻盡是如蔓的笑顏,將近一年未見,她當真是出落地愈發可人,不想時常聽聞那八美之一的相府表小姐,竟然是自己心上之人,一時不知是甜是苦。
明月郡主略是打趣地問,“不想安郎竟有這麼個美嬌娘做弟子,當真是教人羨慕的緊了。”
“若說起來美嬌娘,郡主在此,誰還敢妄稱了?”沈良見她處處針對如蔓,遂客氣地打了圓場。
安子卿晃晃頭,“那時蔓兒還小,不過十多歲。”
如蔓便起身行禮,“一年不見,還未恭賀夫子高中之喜。”
“你我之間,何時用得這般客氣。”安子卿面上雖是教訓弟子的語氣,可隱隱的親暱之感,若有若無的,端的是教人浮想聯翩。
那明月郡主點了清酒,說著便要教如蔓添上,秦雨菱在旁看了好一會子,實是忍不住,遂替如蔓攔了酒,推過去道,“五妹妹一沾酒氣便渾身發疹子,多謝郡主美意了。”
“原是不止模樣嬌弱,身子亦是嬌貴,既不能飲便算了,可按規矩秦小姐斷是要罰個花樣兒,”明月郡主並不罷休,笑道,“今日聽曲甚好,不如秦小姐就給咱們唱一曲,就算過了。”
紫煙姑娘瞧了如蔓一眼,心想著郡主果然刁鑽,沈良臉上已見不悅,便道,“唱曲便算了,沈某替表妹罰三杯便是。”
“沈兄說的是,既有紫煙姑娘登臺,蔓兒便不必了。”安子卿亦是從旁勸道,那明月郡主見他百般維護,更是不依不饒,冷道,“不想秦小姐如此不給面子,相府的表小姐當真是金貴非比尋常了。”
氣氛登時緊張起來,明月郡主挑釁地將如蔓望著,眼眸中盡是瞧好戲的神態。
只見如蔓撫了撫發髻,嫋嫋起身,示意那紫煙停下,清媚的小臉上儀態大方,環顧道,“既然郡主發了話,民女自當遵從,不然也教表哥作難。”
安子卿從未聽她開口唱歌,當下一愣,眉心微蹙就要攔下,卻見如蔓眼波一遞,遂將話兒嚥了下去。
如蔓禮貌地將那紫煙姑娘請下臺,轉頭對婢子道,“取一把琵琶過來。”
舉手投足間,自有股江南女子特有的溫軟,柳娘子那副好嗓音,如蔓倒是承襲了七八分,只是柳娘子執意不教女兒學習樂律,生怕有朝一日,走上了她的老路子。
可如蔓心思聰慧,打小在旁聽著,私下裡因著喜愛,遂暗自練習,彈得一手熟練的琵琶。
只聞得琵琶撥弄了幾下,如珠落玉盤,清澈圓潤。
再瞧臺上,如蔓半低著頭,烏發挽在胸前,纖纖素手嫻熟地在琴絃上流連,樂律流瀉而出,在場眾人皆是被她的奏樂吸引住了,無人出聲。
幾起幾伏之後,如蔓徐徐抬頭,朱唇輕啟,那聲音如夜鶯出啼,本色中是嬌麗動人的純淨,一曲江南小調《春江花夜》,豔驚四座,只聽著,便猶如置身秦淮河畔,煙籠寒水,說不盡的風流婀娜,悽婉處又教人心絃緊觸,竟是想落下淚來。
安子卿已是聽地痴然,那臺上琵琶半抱的女子,恍惚間早已長成嫵媚的少女,卻更教他不能移開目光。
而眉間那一抹淡淡的哀婉,生生刺進他心尖上,給他前所未有的震撼。
如蔓眉眼婉轉間,定在安子卿身上,千言萬語,盡在不言。
一曲歌罷,四下無聲,忽而那沈良帶頭拍掌示意,眾人才緩過神來,不由地連連贊嘆,這秦家小姐的小曲,便是比那紫煙姑娘的更動人了。
明月郡主愣在當下,本以為要看她出醜,卻不想自打臉面,好沒意思。
而如蔓落落大方,挑不出一絲錯處兒,教她有氣亦沒地方撒,只得更著虛贊了幾句。
“秦小姐如此好的嗓音,倒教我再不敢開口了。”紫煙喃喃而道,遂捧了秦箏下去。
如蔓回了座,秦雨菱給她遞了一杯清茶,笑道,“五妹妹當真是教我驚喜,我再沒聽過更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