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青州到魏州,需要幾日路途?”西嶺月心裡計算著。
田季安主動回道:“兩鎮相鄰,陸路只需四到五日。”
“即是說,李娘子三月上旬便來了,在這兒住了一個月?”西嶺月更覺意外。
“是啊,”田忘言有些迷茫,“這與忘真的失蹤有關嗎?”
當然有關!長安城風起雲湧,一個王爺和一個縣主出逃,郭家遭受牽連,康興殿下的身份也浮出水面。而二月末,李師道應該聽到訊息了,卻把要和康興殿下聯姻的女兒送來魏博,且一住就是一個月,怎麼看都不尋常。
畢竟放眼大唐,如今也只有河朔三鎮與朝廷各自為政,能隔絕長安的紛擾了。在場四人除了田忘言,都已猜到了李師道的用意。
田季安看出另兩人的欲言又止,也是極其坦誠:“這屋裡沒有外人,王爺和縣主但說無妨。”
此事李成軒不好開口,西嶺月便直言道:“李娘子突然失蹤,且還是和婢女一起,看起來對方並不想殺她,帶走婢女應該是為了照顧她。”
田季安略略點頭:“的確。”
“對方掐在她赴
約之日劫持,更像是為了阻止這次會面,不讓她與我們互通訊息。”
田季安略作沉吟:“有理。”
“應該是內賊所為。”西嶺月進一步推測。
“內賊?”田季安蹙眉,大約是想開口否認,但他不知又想到了什麼,突然住了口。
西嶺月索性把話說開:“田僕射,那日在集市偶遇之事,只有兩位娘子的隨行之人知道。田娘子回府之後又對您提起,您身邊之人大約也能聽到一二。換句話說,也只有貴府中人——您的親信、那日的隨從,知道我和李娘子約見之事。就是他們其中之一把訊息走漏了出去,才致使李娘子被擄走。”
田季安聞言目光漸沉:“這範圍太過寬泛,本官不好排查。”
“那我再說一件事給您。”西嶺月自信滿滿,再分析道,“李娘子所乘坐的馬車是大家閨秀最常用的制式,車裡應有盡有,也有專門煮茶的爐子,她並不需要下車喝茶。除非是身邊人感到口渴,中途提出要去茶攤飲茶,她才會同意。否則就算賊匪支個茶攤在路邊,誰也不能保證她就會在那兒下車,要麼就得動手攔截。”
“但現場並沒有打鬥的痕跡。”李成軒補上最關鍵的一句。
田氏兄妹聽後若有所思,尤其是田忘言,不禁自言自語:“會是誰出賣了忘真?”
西嶺月回想著事發現場,為她釋疑:“昨日護送李娘子的侍衛全部身亡,只有婢女和她一起
被綁走,按常理推斷,活著的人最有嫌疑。”她稍停頓,又問,“那日咱們偶遇時,我記得有婢女隨行服侍您和李娘子,不知失蹤的婢女是否在其中?”
“在其中,正是忘真從淄青帶來的貼身婢女!”田忘言予以確認。
“這就對了,那天她一定聽到了我和李娘子的對話,知道我們昨日約見,便將此事告訴了綁匪。綁匪提前擺下茶攤,讓婢女誆騙李娘子半途下車,毒殺侍衛後將人擄走。”西嶺月下了定論。
“聽縣主分析,是忘真的婢女與綁匪合謀?他們抓走忘真也沒有惡意,僅僅是想阻止她與二位見面?”田忘言似乎想明白了,又似乎有些糊塗。
田季安卻已反應過來,面上漸漸浮現驚疑之色。究竟是什麼人,能夠暗中操控李忘真的貼身婢女,監視她的一舉一動?又是什麼人,對李忘真沒有惡意,卻非要在她約見西嶺月、李成軒時綁架她?此人是在掩飾什麼?又想隱藏什麼?
“是李司空。”田季安終於說了出來。
聯想最近發生的一切,李師道與蕭家父子的關系不言而喻。或許,這就是他送李忘真來魏博的本意——要將她隔絕在此事之外。
“但若是李司空做的,我倒有一件事想不通。”西嶺月卻在此時提出疑問,“李司空和李娘子是父女,這天底下沒有女兒不護著父親。即便我們告訴她什麼,難道李司空還怕她說出去不成?
況且四日前我們偶遇時,我該說的都說了,李司空事後才想起這一出,豈不是欲蓋彌彰、掩耳盜鈴?”西嶺月實在想不明白。
田氏兄妹也被她說得疑惑不解。
倒是李成軒提出了另一種可能:“或許李師道不是怕我們說出什麼,而是怕李忘真說出來什麼。”
“可是,她有什麼事要告訴我們,李司空卻要百般阻止呢?”西嶺月越想越費解,“莫非是李司空與我義父合謀的秘密?這也不對啊!這可是抄家滅族的大罪,她替李司空隱瞞還來不及呢。”
李成軒一時也沒有頭緒,略作思索,又去問田忘言:“你再想想,這幾日她真的沒有任何反常?也沒有聯絡過她父親?”
田忘言咬著下唇回憶很久,依舊搖頭:“這三日裡我們朝夕相處,她若是和李司空聯絡,我不會不知情。”
西嶺月也回憶著那短暫的一次偶遇:“我記得那日分別時,李娘子曾說她要思考一些事情,這幾天她也沒和你提過嗎?”
“沒有啊,她就是心事重重,但什麼都沒說……哦,對了,只有前晚在我房裡掉了兩滴淚,我問她原因,她也不肯說。”這是田忘言唯一能想到的線索了。
“掉淚?”西嶺月感到李忘真遇到了一樁大事,因為在她印象中,李忘真是不會輕易掉淚的,反而是心裡藏得住事、謀定而後動的性情。好比在鎮海,她就能悄無聲息地辦成許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