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未必,整個魏博皆屬田僕射管轄,賊匪即便逃出魏州也逃不出魏博,反而有被抓捕的風險。”李成軒這般推測,又看向西嶺月,“西嶺,你覺得呢?”
西嶺月點頭附和:“對方不將李娘子就地殺死,反而劫持她,可見不想害她性命。無論是康興殿下還是別的什麼人,應當知道她體弱,受不得驚嚇和顛簸。因此我和王爺想的一樣,認為她還沒走遠。”
“既沒走遠,為何本官搜找不到?”田季安眯起雙眼。
西嶺月此時也不敢確定,只道:“我們要先去案發之地看一看。”
亥時初,西嶺月和李成軒到達案發地通源坊。田季安派了其親信蔣士則帶路,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自幼服侍田季安。
如今但凡聽到“蔣”這個姓氏,西嶺月便要心頭一跳,連忙詢問其家世來歷。在得知他與鎮海蔣家毫無關系時,她才放下心來由其帶路。
三人來到通源坊的西南角,那裡是從節度使府通往城西集市的必經之路。因李忘真失蹤一事,如今坊內已經戒嚴,坊門緊閉,但現場沒有被破壞,還保留著事發
時的樣子,只不過屍體都被拉走了。
在火把的照明下,西嶺月和李成軒看清了現場——是一個簡易的茶攤,支著個涼棚,擺著幾把桌椅。十六隻杯子橫七豎八地倒在四張桌案上,而李忘真今日恰好就帶了十六名護衛出門。
而茶攤正中間的那張桌案上放著兩個杯子,其上皆殘留著一抹口脂,應是李忘真和她的婢女所用。
就在茶攤旁邊,一輛華麗的馬車完好無損地停靠著,馬匹被拴在一旁的樹上,它甚至都不知發生了什麼,還在悠閑地揚著馬蹄。
西嶺月登上馬車環視一週,發現這正是前幾日田忘言和李忘真乘坐的那輛,車內寬敞,擺設齊整,沒有絲毫雜亂。
她心中漸漸有數,走下馬車,將猜測附耳說與李成軒聽。
後者略一沉吟,走到茶攤旁問道:“現場勘查得如何?”
“經查,這十六隻杯子都含有劇毒‘百草枯’,十六名護衛也已經驗明正身,皆是中毒而亡。”蔣士則回話。
“這兩個沾有口脂的杯子呢?”西嶺月拿起其中一隻。
“無毒。”
“婢女也一起失蹤了?”李成軒又問。
“是,不知所終。”
“茶攤主人呢?”
“被發現死於家中,經仵作驗屍,是昨日遇害。”蔣士則條理清晰,一一道來。
西嶺月和李成軒聽到此處都已瞭然,想來今日擺攤時這茶攤主人便已經死了,是有人假扮他在此守株待兔。
李成軒遂不再問,只道:
“回去吧,我要見一見田娘子。”
當日晚,他和西嶺月並沒有見到田忘言,由於時間太晚,兩人被安置在了節度使府,田季安也沒有再出現。
翌日一早,兩人剛用過早膳,田氏兄妹便找來了。
作為魏博節度使唯一的同胞親妹,田忘言在這府裡算得上風光無限,就連田季安的正妻、昭義鎮行軍司馬的千金元氏在她面前都是客客氣氣,絕不敢大聲說話。田季安顯然也對這個胞妹十分上心,親自陪著她接受西嶺月和李成軒的問話。
自昨日李忘真失蹤之後,田忘言一宿沒睡好,神情有些憔悴。然而當她看到李成軒時,目中還是閃過一絲驚豔,隨即面頰染上紅暈,憔悴之色倒是一掃而光。她這副樣子自然落入了其餘幾人眼中,西嶺月卻是無暇多想,開門見山地問她:“田娘子,自從咱們在集市見過之後,李娘子可有什麼反常嗎?”
田忘言回想片刻,搖了搖頭:“沒有,她一直都是那樣。”
“哪樣?”
“就是……抑鬱。”田忘言語帶一絲憤慨,“蕭家一直推遲婚事,她心裡很難受。去年臘月淄青送來年禮,帶來她的一封書信給我,她說她在淄青已經淪為笑柄,眾家千金都知道她倒貼了一個沒有功名的醫者,男方還不熱絡。”
西嶺月自然聽出田忘言是在遷怒於自己,只當作不知,又問:“是您邀請她來小住的?”
“是啊,我邀她來散
心,她當時沒答應,說要再等等蕭家的訊息。待到今年二月末,她才送信說要過來。”
“那書信是否還留著?”李成軒順勢詢問。
田忘言遲疑片刻,派人將書信取了過來。
李成軒與西嶺月開啟一看,只見其上寫著“家父允準……不日即到魏博”,落款是二月二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