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來的不是郭仲霆,應該是蕭憶!
這是她和蕭憶少年時約定的暗號。以
前她調皮,總被義父關在房中閉門思過,動輒三五日不讓她出門,還斷了她的肉食,讓她吃素。而每當蕭憶偷到好吃的飯菜,便會在她的窗欞上敲擊五短四長,讓她開窗取食。
這個暗號她已經很久沒聽到了,但依舊記憶深刻!她立刻起身,果然聽到門外傳來鑰匙開鎖的響聲,蕭憶緊接著閃身進來。
“憶哥哥,你怎麼來的?”西嶺月壓低聲音問道。
蕭憶謹慎地關上房門,回答她:“我給門外的守衛下了迷藥。放心,劑量不重,也不傷身。”
西嶺月張了張口,驀然感覺彼此之間一陣生疏,自己似乎很久都沒見過蕭憶了。他如今也不常在府裡,經常去各坊的醫館幫忙,還孤身去城外採藥。
西嶺月定了定神,正想問他來做什麼,忽然發現他手中拿著兩個包袱:“你這是……要走?”
蕭憶沉默片刻:“不是我要走,是長公主趕我走。”
“母親她……”西嶺月心頭一揪,知道長公主是徹底生氣了。
“她說你與裴行立訂婚在即,我留在這府裡身份尷尬,有損你的閨譽。”蕭憶扯開一絲淡淡的哂笑,“她還說讓我盡快回西川找個人成婚,斷了李司空父女的念想。”
後頭那句倒是真心話。倘若蕭憶真和淄青結了親,保不準以後會連累郭家,長公主自然不想看到此事發生。
西嶺月思量片刻,略帶愧疚:“你也看到了,如今我是自身難保……
母親說得對,眼下形勢複雜,你回西川反而是最安全的。”
蕭憶聞言又是一陣沉默,突然上前拉住她的雙手:“月兒,跟我一起走吧。我們不回西川,什麼都不管了。”
在這寂靜的深夜裡,他磁性的聲音就像一首滿含深情的樂曲,令人不自覺地沉溺其中,無法拒絕。
西嶺月抬頭望他,一眼望進他雙眸之中。她恍然發現,從前他那雙淡如流雲的眼眸,不知何時染上了濃重的壓抑,恍如煙雲流墜萬裡紅塵。
是她連累了他,將他扯進這不清不楚的關系當中,讓他不能再安然行醫、濟世救人。
想到此處,西嶺月更是無比自責,卻還是狠下心來拒絕道:“對不起,憶哥哥,我不能和你走。”
蕭憶眸中立現黯然神傷:“你真要嫁給裴行立?”
“不,我絕不會嫁給他。”西嶺月想起裴行立所做的一切,恨恨地道,“憶哥哥你不知道,他就是那個殺手!李錡、阿度,都是他殺的!”
聽聞此言,蕭憶面上浮起一絲莫名之色,像是震驚,又像疑惑:“你如何確定?”“我和王爺分析的。”西嶺月沒再多說,只道,“他陷害了王爺,做了這麼多事,我怎麼可能還嫁給他。”
“那你為何不告訴長公主?”
“王爺說了,暫時不能打草驚蛇,要先找到證據。”西嶺月說到此處,忽然發現這是個絕佳的出逃機會,遂一把拽住蕭憶,“憶哥哥,你幫幫我
吧!幫我逃出去!”
“幫你逃出去,”蕭憶的俊目微微眯起,如薄霧籠罩般看不清神色,“你要做什麼?”
西嶺月險些就把“去乾陵”三個字說了出來。可就在脫口的一瞬間,她突然想起李成軒的交代——“乾陵之事只能告訴仲霆一人,至多阿翠、阿丹,其他人一概保密。”
於是她立刻噤聲。
然而蕭憶已經看出了她的欲言又止,神色倏然沉冷:“你要去救福王?”
西嶺月咬著下唇,算是預設。
見此情形,蕭憶主動松開了她的手,情緒由濃轉淡:“月兒,我再問你一次,你跟不跟我走?”
西嶺月堅定地搖了搖頭:“你能走,我不能。”
“只要你願意,一切都不是問題。”蕭憶再一次爭取,神色專注而柔和,“你不是一直想去塞外看看?我可以陪你。我們找個地方隱居,或者開一間醫館,從此平淡度日,遠離紛擾。”
他這一席話,彷彿描繪了一幅悠遠恬淡的塞外風光,西嶺月想象得出那種快活,漸漸流露出嚮往之色。
可是……
“不!”她終究狠心拒絕,“憶哥哥,我成了郭家的女兒,你也不可能拋下義父……我們走不掉的。”
她走不掉,也不想走,捨不得走。如今的長安有太多牽絆她的人或事,她已經無法再割捨。
她這副神情深深刺痛了蕭憶,後者緩緩揚起一抹淡哂:“你我十八年朝夕相處,竟抵不上與他半載光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