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君信中多次提起縣主,勸我不要怨恨你,言語間多有維護。”
“我雖與裴君相識不久,但同為男人,他心意如何也猜得到。如此有情有義的好兒郎,縣主莫要辜負才是。”
裴君,裴行立……難道他真的喜歡自己?西嶺月心中雖覺意外,卻不得不信。否則他為何對自己多番維護?也實在找不到比這更合理的解釋了。
蔣維方才說這番話時,不僅李成軒和郭仲霆聽見了,就連恰好返回的蕭憶和廣宣禪師都聽了個正著。如今這馬車裡的三個男人都曉得裴行立對她的心意,心中也是各有滋味,皆不發一言。
終究還是李成軒先開了口,囑咐她道:“你若得空,就把找到的線索都告訴我。”
西嶺月對他“愛屋及烏”的事仍舊耿耿於懷,遂冷淡拒絕:“今日多謝王爺出手相助,此事就不勞煩您了。”
李成軒蹙眉:“這不是你耍性子的時候,機會難得,內情也兇險。”
“我和仲霆哥哥、憶哥哥能搞定。”西嶺月態度倔強。
“可是……我搞不定啊!”郭仲霆悄悄反駁。
西嶺月瞪了他
一眼,他只好閉嘴。
蕭憶則是一言不發,並不表態。
李成軒見她還生著氣,索性不再解釋,拿出腰牌示意她:“腰牌在我手上,明日巳時我在大理寺等你。你若不來,錯過證據可別怪我。”
言罷他不給西嶺月反駁的機會,更不等馬車停下,掀開車簾一躍而下。三人只看到他錦衣的袖袍拂過眼前,帶起一陣龍涎香氣,再定睛時,車內已不見李成軒的蹤影。
“王爺真是帥呆了!”郭仲霆低聲驚呼,又看向西嶺月,“好妹妹,那你明天去不去啊?”
“去!為何不去?”西嶺月心中雖惱,卻也明白這個當口不能起內訌,否則在蔣維面前交代不過去。
“不只我去,你和憶哥哥都要去!”她說完這句便閉目養神,氣呼呼地不再說話。
待馬車返回長公主府,蕭憶突然提出要單獨送她返回院落,郭仲霆很識趣,以乏累為藉口先走了。
一路上,蕭憶問起裴行立的事,西嶺月沒有隱瞞,將自己和他的相識、相交經過如實相告。
蕭憶聽出她言語之間對裴行立沒有感情,遂不再提起此人,只道:“我聽郭郡公說,昨日長公主帶你去安國寺,原是想為你選婿的。”
選婿?此事西嶺月並不知情,但想起皇太後前幾天的言語,她不禁感嘆:“這麼快?”
此言一出,蕭憶便知她早有耳聞,忍不住搖頭苦笑:“若早知會有這一天,當初我必不會學醫。”
“
憶哥哥……”西嶺月心頭苦澀。蕭憶一直以救死扶傷為己任,又因緣際會拜在了“藥王”孫思邈的後人門下,成為第七代藥王傳人。她和蕭憶從小一起長大,最清楚也一直崇敬著他的志向,他是如此悲憫世人,淡薄名利。
可也正是他這份悲憫,讓他救了李忘真,從此改變了她和他的人生際遇。
“月兒,你可知道父親曾想讓我繼承家業。”蕭憶驀地提起舊事,“我並不善於經商,當時便對父親說只要有你就夠了。”
“你精於錢貨,對絲綢錦緞瞭如指掌,我一直以為你會成為錦繡莊的女主人,打理家業,再傳給我們的孩子。而我會潛心研醫,濟世救人,與你舉案齊眉、一生和美。”他的話語中滿是沉鬱。
西嶺月聞言很是動容,但也心知他們回不去了。那份最初的悸動,在西川青梅竹馬的日子,終於在世事的翻覆之下消散無蹤。
“以前我雖與秀殊定親,但我並不驚慌,也自信能解決此事……只是我沒想到,你的親生父母竟如此顯赫,你的新身份竟離我如此遙遠。”蕭憶天人一般的面容之上滿是絕望,“早知今日,我該去考個功名,也不至於今天還是一介布衣,連向你求親的資格都沒有。”
“別說了。”西嶺月想起從鎮海至今所發生的一切,眼眶已微微發熱。她雖然對蕭憶死心了,可過往的十八年歲月如此刻骨銘心,彼此的山
盟海誓仍在耳畔,她一時還難以釋懷,只想落淚。
只是兩人話到此處,已然走到了她的院落前。蕭憶原本還想說句什麼,卻一眼瞧見蕭致武正站在院子裡,朝他望過來。他不由得腳步一頓,只得將口邊的話嚥了回去。
“是父親。”西嶺月此時也發現了蕭致武,提起裙裾要進門,又被蕭憶一把拉住。
“父親要回成都府了,今夜是來向你辭行的。”他率先說了出來。
“這麼快就走?”西嶺月很詫異,“那你呢?”
蕭憶沒有立刻回答,抬目與院內的蕭致武目光相接。父子二人隔著一道院門對視良久,蕭憶才緩緩答道:“我留下,幫你查完這樁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