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循聲回首,只見來人身形頎長,高大挺拔,一襲黑色錦衣籠罩在夜色之中,就如暗夜的神祇,瞬間凝聚了周圍所有的光華。
正是李成軒。
蔣維見到來人,臉色更添三分冷厲:“王爺也來湊熱鬧?”
李成軒的
雙目在火把下閃爍著光芒,他信步走到西嶺月身邊,這才不緊不慢地開口:“本王並非湊熱鬧,而是想助蔣寺丞一臂之力。”
蔣維冷笑:“王爺的美意,下官恐怕無福消受。”
李成軒並未多說,轉而看向郭仲霆,沉聲命道:“你還不過來?嫌給蔣寺丞添的麻煩不夠多?”
此言看似呵斥,實則維護,郭仲霆又豈會不知,連忙應聲:“王爺說的是,外甥知錯了!”
言罷他便想甩開押解計程車兵,士兵們不敢放手,悄悄看向蔣維,見上峰沒有開口阻攔,也沒說繼續扣押,他們這才稍稍鬆了手。郭仲霆順勢掙脫了束縛,拔腿跑回李成軒身邊。
蔣維心裡也清楚,以郭仲霆的身份及其背後的勢力,大理寺根本不可能治他的罪,不過是立個下馬威罷了。如今氣也出了,他並不想多逗留,便冷冷地對李成軒三人道:“福親王、郭郡公、郭縣主,下官初到大理寺,還不想丟了烏紗帽。今日之事暫且作罷,若再有下一次,下官定當如實稟報聖上,請他裁定孰是孰非!”
他撂下這句話便欲告辭離去,但被李成軒叫住:“蔣寺丞且慢,本王有話要說。”蔣維沒興趣聽,面無表情地拱手道別,忽又聽西嶺月喊道:“我們有重要線索!”他這才眯了眯眼睛,站在原地沒動。
李成軒看向西嶺月,很詫異她會開口幫腔。
的確,西嶺月是生著他的氣,今日才
會撇開他單獨行動。然而在面對蔣維時,李成軒到底是“友軍”,她自然是選擇摒棄前嫌,同仇敵愾。
“蔣寺丞怕什麼?您帶了這麼多人,聽我們說幾句,難道會掉塊肉?”她開口激將。
果然,蔣維抬手揮退下屬,走近幾步:“王爺有何重要線索?”
李成軒笑了:“線索是西川縣主說的,本王可沒說。”
“那王爺還說要幫下官?”
“正是。”李成軒面色坦然,“蔣寺丞新進大理寺,尚未主理過大案,經驗也欠缺。但你很清楚本王與太原郡公、西川縣主在鎮海所辦的案子,只要你肯將蒐集的證據與我們共享,安成上人之案亦不在話下。你是個聰明人,斷不會為了私人恩怨而毀了自己的前程。”
蔣維的確不笨,他早已懷疑安成上人的死另有內情,否則也不會驚動一位親王、一位郡公和一位縣主。他心裡存疑,又見李成軒等人緊追不捨,自然不會輕易應允:“明人不說暗話,若要下官共享證據,那便請王爺如實相告,安成上人的死到底牽涉了什麼內情?”
李成軒卻說:“尚不能確定。”
“不能確定?”蔣維心下惱火。
郭仲霆急忙補充:“正因沒找到兇手才不能確定,只要蔣寺丞肯幫忙,一切定會水落石出。”
但這理由並不能說服蔣維。
“我們只能告訴您,安成上人的死不是小案子。”西嶺月也出言勸說。
蔣維聞言更覺疑惑:
“既然不是小案子,王爺何不稟奏聖上,請命徹查?又何必來為難下官?”
這一次李成軒答不出來了。
西嶺月心中一痛,沉吟片刻,替他開口:“蔣寺丞是王爺的故人,自然曉得他因何與玲瓏結識,玲瓏又因何而死……您倒是說說,王爺怎好再出面?”
蔣維這才被問住。是啊,他其實最清楚李成軒的處境,李成軒之所以和玲瓏結識,便是為了迷惑聖上。也因為如此,所有人都以為玲瓏是李成軒的私屬,害得她遲遲無法脫離奴籍從良,最終更是丟了性命。
如此說來,李成軒確實不好出面查案,否則更會引來聖上猜疑。蔣維這般想著,心中漸漸清明。
西嶺月見他一直不作聲,便知他已想通了前因後果,連忙再勸:“蔣寺丞應該清楚,以我們三人的身份不會貪功,只想求個結果。因此無論查到了什麼,全是您一人的功勞,我們分毫不佔。”
蔣維雖與李成軒有舊怨,但心中多少明白玲瓏的死責任在誰。就如他雖然怨恨西嶺月,也知她亦是受害者。情感上他雖厭惡幾人,但理智上,他也明白得罪他們沒有益處,反而應該借勢。
他是個爽快人,一旦想通便不再糾結,遂伸手摘下腰牌扔給李成軒,意思不言而喻。
西嶺月見狀最為開心,忍不住贊道:“蔣寺丞果真明白事理!”
蔣維卻上下打量她一番,沉聲說道:“這次我肯讓步,是因
為相信裴君的眼光,也相信縣主能查清此案。縣主好自為之吧。”
蔣維走後,李成軒親自送西嶺月等人返回長公主府。一路上,西嶺月神思不屬,心中一直想著蔣維臨走前說的話——
“鎮海的事我是聽裴君說的,幸得他仗義相助,祖父一家才能入土為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