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這個冒名頂替的冒牌貨,真礙眼啊。
“時候不早了,”鶴尋執扇輕輕攬住祝之漁的肩,笑著道:“我送你回去,順便同你敘敘舊。”
少年垂手站在滿地碎光裡,盯著那隻扶在祝之漁肩上的手掌。
兩人並肩而行,獨他一人孤伶伶地佇立原地,看著自己的影子慢慢爬上他們相疊的衣袖。
名為落寞的陌生情緒逐漸佔據少年的心頭。
他在黑夜裡站了很久,直至視野中模糊的兩點人影徹底消失,直至月光徹底被烏雲遮住。
少年慢慢地往回走。
更深夜闌,街巷鄰裡大多安歇就寢,只剩零星幾點燈火,嘲弄他的可憐。
行至長街轉角,餘光觸及一紙佈告,少年驀地頓住腳步,目光一凜。
官署連夜在大街小巷貼滿了尋人佈告。
畫像描摹出他的模樣。
少年隱忍慍怒,攥緊的拳微微顫動。
他猛地撕下畫像,轉身朝季宅飛奔而去。
夜深人靜,季宅後院倏地閃過一道疾影。
少年簡單收拾了證據,預備趁夜出城。
身影於簷間輕飄飄掠過,他翻越院牆,身後卻突然響起婦人的聲音:
“這麼晚了,要去哪兒?”
殘更漏斷,素紗燈籠的光暈漫過青石階,衣著富貴的婦人立在枯枝橫斜的梅影下。她身形清減,氣質憂鬱,眼眸在燭火明滅間流轉出幽潭般的冷光,舉手投足卻彰顯出不一般的貴氣與傲慢。
庭院寂靜,無人回應。
少年沉默片刻,忽然冷聲道:“京都來人了。”
話音落下,氛圍頓時緊張起來。
婦人神情陡然一變,聲息顫顫:“認出你了?”
“嗯,”少年平靜地道,“宣德候府主導,城中已貼滿官署的尋人佈告,至多兩日,訊息必然會傳至季府。”
婦人心慌,捂著心口驀地踉蹌倒地。
“找到了,”她絮絮叨叨地念著,難掩恐懼,“這麼多年,終究還是找上來了。”
少年無心耽擱,轉身便走。
“站住!”婦人突然拔高聲音,“他們是沖你來的,我倒是次要的人物。但你若是走了,他們便要捉我治罪了。”
臉色隱匿在黑夜裡,難辨情緒,婦人扶著廊柱,緩緩站起:“我這一輩子,前半生被那個難尋葬身之地的死人拖累,這才安穩了多少年?後半生又要被你這個孽障拖累了……”
少年不再理會她,抬腳踩上屋簷。
“站住,季行止!你不能走!”婦人突然嘶吼。
“你不能走!站住!你給我站住!”
少年置若罔聞,迅疾翻越院牆,執意離開。
“來人!抓住他!快抓住他!”婦人聲嘶力竭,狀若瘋癲。
喊叫聲驚動了守夜的丫鬟。
“鐘姨娘,怎麼了?”丫鬟匆匆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