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人用怨毒的眼神死死盯著少年離開的方向,許久,終於開口:“無事,養的貍貓跑了。”
“奴婢去看看。”守夜的丫鬟說著便要彎腰去提燈。
“別找了。”婦人突然攔住丫鬟,呼吸急促。
她咬著牙恨恨道:“狼心狗肺的東西,就讓他死在外面罷。”
夜色已深。
少年孤獨在身影於黑夜中穿行。
他聽見街坊間嬰孩的啼哭,聽見父親母親耐心溫柔的安撫。
他嗅到了包子鋪裡傳來的飯食香氣,嗅到天亮前的人間煙火氣息。
朝陽會如期照亮這座城池,但他未必能活到新的一日。
塵世間的一切美好都與他無關。
他這種見不得光的貨色,只配在黑夜裡逃生。
城門有重兵把守,他定然躲不過盤查。
只能挺身走險,自邊界偷逃出城。
寒風抽在臉上,少年踉蹌著扶住山壁,掌心被粗糲的岩石劃出道道血痕。
靴底粘滿濕泥,他貼著山岩挪動,每寸皮肉都在叫囂。忽然一聲鷹唳撕破夜空,他猛地抬頭,望見山崖之上黑影攢動,月光在鐵甲上折出冷光。
“在這!”
忽然有寒鴉驚飛,少年閃身躍進巖縫,眼睜睜看著三支弩箭釘入方才立足處。
“倒是會挑葬身之地。”山崖上傳來官兵的嗤笑。
箭矢破空聲驟起,鐵箭接連釘進他倚靠的岩石,火星迸濺。
少年扯下外裳朝崖下一拋,自己反身撲向斜刺裡的山澗。
第二波箭雨追著飄落的影子而去,待官兵發覺上當,少年已縱身躍下斷崖。
冰冷的潭水瞬間灌進口鼻,肩上舊傷破裂開來,彷彿千萬根針刺入骨髓,少年忍著痛順流而下,手底不自覺地死死攥著祝之漁給的藥材。
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入水瞬間,十數支透甲箭追咬而來。
追兵的呼喝聲已近在咫尺。
潭水比想象中更冷,他順著暗流漂向未知的黑暗。
傷口鮮血淋漓,染紅潭水,岸上傳來犬吠。
血腥氣引著獵犬狂吠轉近,追兵的火把已映紅半邊山澗。
箭矢少年擦著後頸飛過,他奄奄一息,卻在這時,手底摸到冰冷鱗甲。
是蛇。
少年呼吸猛地一窒。
這是比追殺他的官兵更危險的存在。
龐大的蛇軀盤旋深潭之下,緩緩纏住他的身體,將其拖入水底。
“不,不能死……”
潭水吞沒身軀,岸上官兵的喧嚷聲越來越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