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狄老兒倒是會挑地方。”景冥的刀尖刺入沙盤,精準釘在王城位置,“說說你的打算。”
昀佑指尖劃過沙盤溝壑:“重甲營正面佯攻,輕騎繞後火燒獸欄。”她突然看向景冥,“陛下又徹夜未眠?”
“朕在算賬。”景冥抬手將一縷鬢發理到耳後,“北狄金礦年産量折銀八十萬兩,夠修三條直道。”
奏摺堆成連綿山巒。景冥和昀佑勾勒進軍路線,硃砂在紙上蜿蜒,一條赤龍正將北狄吞入腹中。北狄君王昏庸無道,百姓苦不堪言,且景冥剛剛登基,正是新君建功立威的好時候。
朝霞染透議政殿琉璃瓦,兵部侍郎的笏板就差沒戳到昀佑臉上:“北狄王庭尚未犯邊,此時出兵乃不義之戰!”
“去年臘月北境凍斃的流民,可都記錄在案上呢。”昀佑滿意的看著侍郎臉色驟變,“趙侍郎和前任王尚書的五百石陳米,發黴的能喂戰馬麼?”
景冥冕旒輕晃,忽然丟擲一卷染血的萬民書:“北狄婦人用血寫的狀紙,諸卿不妨念念?”
絹帛展開,北狄民眾易子而食、鬻妻典女、甚至鄉野有“菜人”賣身只為換家人一餐米……朝堂鴉雀無聲。昀佑看見最末那行歪扭的字——“求大容天兵”。
“三萬精兵,三月糧草。”景冥起身時,十二旒玉珠撞出冰淩般的脆響,“夠把大容王旗插上北狄皇宮麼?”
昀佑單膝觸地,甲冑鱗片刮過金磚:“兩萬即可,臣願立軍令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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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朝鐘聲剛落,禦書房已傳來輕微的,物品散落的聲音。景冥將兵力部署圖摔在昀佑腳邊:“三萬!少一卒都不行!”
“多一萬張嘴,前線就少三十車箭矢。”昀佑撿起圖紙,指著河道標記,“況且臣要走鬼哭澗,那裡容不下那麼多人。”
“若遇伏擊呢?”景冥的目光像要粘在昀佑身上,“你讓朕拿你的安危去省這一萬人的口糧?”
“陛下不信臣的劍,也該信臣的腦子。”昀佑指著狼骨峽的位置,“我已經非常熟悉北境,更熟悉北狄。國庫何苦多出一萬的人吃馬喂。”
“雖說北狄主力軍早被滅了,餘下殘部不足為懼,可畢竟,這次戰場在北狄,不在容國。”
“陛下……朝中大臣已經對兵權集中到我一人手裡的事不滿了,我帶的人能少則少,這也是讓同僚們在臣的身上省省唾沫。”
景冥聞言神色稍緩,卻仍有些擔憂。
昀佑柔聲安慰:“就算我不管個人死活,但陛下知道,臣絕不會拿容國的未來冒險,況且,兩萬兵力是我精確推算出來的,不是一味狂妄自大。”
隨後昀佑飛過匕首釘在沙盤上的狼骨峽上:“臣已立下軍令狀,此戰若敗,臣提頭來見。”
景冥望著晃動的珠簾,一把抱住昀佑:“朕要你全須全尾地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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昀佑盯著沙盤上蜿蜒的狼骨峽,指尖在“兇獸馴養場”的標記處重重一叩。斥候跪呈的獸爪拓印還沾著腥臭黏液,藉著搖曳的燭火,能看清每道爪痕都嵌著碎骨——那是上個月失蹤的哨兵鎧甲殘片。
“傳令!玄武營留守大帳,輕騎營隨我去鬼哭澗!”
風輕捧著熱姜湯撞進中軍帳時,只來得及抓住一片翻飛的披風殘角。文士的指尖捏皺密信——那是他花了三天破譯的狄人密報,此刻在炭盆邊蜷成灰蝶。
“風隊正,元帥讓您督運糧草......”親衛話音未落,就被風輕揪住領口:“她帶了多少人?”
“三、三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