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墓園的路比較偏僻，賀岑開車，偶爾用餘光觀察謝澄的動向。
一路都比較沉默，謝澄恍惚間回憶起太多兒時記憶。
那絕對不是一份美好回憶，起碼謝澄每每回想起來渾身都會發抖。
車停了，謝澄望著車窗外，墓地最外圍的花已經凋謝，樹木枯枝，一排排墓碑映入眼簾。這裡的墓位並不貴，安葬在這裡的人大部分也都是尋常人家，當初白以清的死在娛樂圈掀起了軒然大波，把她安葬在偏僻孤落的墓地裡面，不知道有沒有謝家人想要息事寧人的手筆。
這些事被經年過濾，真相已經無從得知。
謝澄沒來過這邊幾次，一時之間想不起來白以清的墓碑在哪兒個位置，他跟在賀岑身後，過了保安門，沒走幾步賀岑便停住了腳。
抬眼向前，謝澄透過柵欄看到了他們停在墓園外的車，視線下移，面前的墓碑雕刻著白以清的名字，照片灰白，但仍能看出女人有著較好面容。
這麼一細看，如今的謝澄竟然與她有七分像。
謝澄隨了母親，面相很善，擁有一對一模一樣的眼眸，白以清看起來更加溫和，笑起來很顯稚嫩，她去世時已經年過三十，看上去卻還像個小女孩，如果沒人主動說，外界絕對不會在她身上尋覓出一絲母性。
謝澄不同，他骨子裡有一半謝家的血，容貌自然繼承謝至海的三分，但這三分全部轉為骨相，一柔一剛完美融合，他骨相優越，皮相也完美繼承母親，只不過白以清上鏡很奪人眼球，給人一種清新脫俗的感覺，在這一點，謝澄就要略顯平淡。
這段時間拍戲，謝澄的戲份拍完他自己也會反複觀看回放，現實中謝澄的長相絕對稱得上高水準，但鏡頭下卻黯然失色幾分，耐看，卻並不奪目。
望著照片中的女人，謝澄眼睫無意識地顫了顫，靜了片刻，謝澄呼吸慢慢變得急促起來。
謝至海說的對，他大概真的是狼心狗肺那種人。
但這些謝澄不願對賀岑開口，他怕賀岑聽到後，和謝至海一樣的看待自己。
別人的話語謝澄可以忍受，但賀岑不行。
賀岑俯身彎腰，把花束放在白以清墓碑前，靜靜盯著照片女人看了看，唇微動，踟躕半晌卻沒能說出一句話。
其實也沒什麼好說的，人都已經走了這麼多年，他們最後一次見面，賀岑年紀不大，記憶裡有關於白以清的一切都在隨著年輪漸漸消退，直至顏色變淺變無。
今天過來，也是為了完成一件自己的小小私心，有些話不能直白說出，但起碼，他可以在白以清墓前，心裡唸叨唸叨。
全程不過才五分鐘，兩人沉默無言的來，四目相對又默契地轉身往回走。
剛出墓園，賀岑的手機便響了，拿出一看，來電顯示是岑與書。
賀岑腳步頓住，對著謝澄望過來的視線，朝著車的位置抬了抬下巴，“先回車裡，我去接個電話。”
謝澄盯著他手機看了看，點頭嗯了聲，走回車邊，拉開車門時他回頭，見賀岑已經接起電話，與那邊的人不知道低聲在說什麼。
謝澄坐回副駕駛，一直側著頭，緊盯著賀岑的身影，賀岑絕大多數都在聽對面講，偶爾啟唇回應幾句，不知道對面說了什麼，賀岑臉色變了變，蹙眉說了幾個字，謝澄只能看到唇形，並不能聽到聲音，不過距離太遠，謝澄沒能破譯出剛剛賀岑的唇語。
大概半分鐘後，賀岑無意識動身，開始四處走動，走著走著也不知怎麼，又過了一次保安門，向著墓園內走去，謝澄看到他又一次回到白以清墓碑前，微垂著頭，高大身影在寒風中屹立，黑色風衣被吹起，整片背景是白雪，只有他是最特殊的一抹黑。
這一次賀岑張口說了好多話，謝澄開始懊悔剛剛沒纏在他身邊，這樣一來，是誰給賀岑打的電話，他們這幾分鐘在說什麼，沒準他都能知道。
謝澄扭回頭，悶聲低頭盯著膝蓋發呆幾秒，而後又向賀岑望去。
估計和對面說的差不多了，賀岑掛掉電話，最後看一眼白以清的墓碑，拔腿往回走。
賀岑回到車裡，恆溫的車內溫氣，被他四周攜帶的冷氣攪亂，啟動車子，側眸看到謝澄有些失魂落魄的樣子，他主動坦白從寬。
“剛剛我媽給我打電話。”
謝澄回神，轉頭看他。
賀岑一邊打轉向燈，一邊嘆氣道：“你也知道，她們倆當年鬧的挺不愉快，反正呢，這個東西也不是我三言兩語就能勸解好的，剩下的就交給她自己了。”
對於曾經的事情，好像也就只有賀岑能夠坦然宣之於口，謝澄並未多說，只是抿唇點頭，第一時間做出贊同賀岑的行動。
回去的路程仍是賀岑開車，平穩又安逸，加上賀岑還在自己身邊，這使謝澄有點犯困。
頭靠在車窗，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可能今天被白以清墓碑刺激到，已經開始模糊褪色的記憶，突如其來的，闖入他的夢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