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我覺得她沒什麼好說的。
她慢慢偏過了頭,幾縷濕漉的長發貼在臉上,臉色更加蒼白了,她看了我一會兒……那幾秒裡我有點想發火。
“……你一定要這樣和我說話?”她的眼神一下子有了重量。
我搖頭,“你不能只許自己這樣做。”
何況我也沒覺得自己說了什麼。
她偏過臉去,不說話了。
她不說話,我也沒什麼心情開口。
衣服處理完了,我把毛巾搭在脖子上,也偏頭,看著窗外。空調裡吹出熱風,抵散了濕寒,但衣服是濕的,所以還是不舒服。
坐了一會兒,我伸了個懶腰。她跑的地方有些遠了,開了那麼久的車,還沒到家。
我打算睡一會兒,她突然開口,問“你們的比賽好像已經全部結束了……我們什麼時候離開東京?”
我撇了她一眼,“明早。如果你今晚不在急診室度過。”
她又咳了幾聲,“你把我的藥給我就行。我明天會和你們一起離開這裡。”
我被她氣笑了,“你腦子有病吧?”
她那堆藥裡除了止疼、鎮定還有安眠用的外就沒下剩什麼了。都這副德行了,還想把那些藥從我手裡要過來?
我說,“你要是真成癮了就明說,也好讓我和阿侑有個準備。免得發作了,都你不知道在哪裡丟人現眼。”
“沒有成癮。”我聽見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腿側的手指止不住地開始發抖。
她頓了一會兒,轉而,用一種嘲弄乖戾語氣開口,“如果真的成癮了最該羞恥的是你們吧?”她轉頭看著我笑,“都那樣嚴防死守了,妹妹還是成癮了,廢物的該是哥哥吧。”
我笑了,搖搖頭,“誰也攔不住偏要脫衣服的表.子。”
她給了我一巴掌。
我閉眼,偏頭靠在了車窗邊,額角是冰冷的雨幕。
她重重地喘了幾口氣,然後緊繃著神經問我……這也是我猜的,但聲音確實很嘶啞,讓人想起泣血的杜鵑,“你恨我?”
“沒那麼嚴重。”我說,睜眼看她,“阿樂,你太天真了。哪怕就算我愛你,也不妨礙我想掐死你。”
“那你愛我嗎……哦,這個問題沒有意義。”
她又咳嗽了幾聲,問我,“那我愛你們嗎?”
我偏頭又把空調調高了幾度,抽了抽鼻子,“我覺得不愛。阿侑、我,你誰都不愛。”
她只是沒有人可以依戀,而我和阿侑又恰好在身邊,恰好因為小時候的事對她抱有執念。
“那你又為什麼要這樣、或者,那樣……對我?”話題跑回來了,她高熱的時候總喜歡說些無關緊要的胡話,我知道。
“可能是因為小時候被你詛咒了:讓兩個哥哥永遠成為我的奴隸什麼的。”我望著車窗,“所以我心懷怨恨吧。”
她像是聽見什麼玩笑似的,邊咳嗽邊笑了,“那可真是……可真是了不得的詛咒啊。”
“是很了不得。”我點頭,“所以巫女也應該知道自己的結局是什麼。”
“是什麼?”她好奇地問,眼神天真地像個燒傻了的孩子。
我歪頭,靠在車枕上,比起兩根手指頭,“兩個人。一般情況下,肯定會被分食;少數情況下,會連骨頭都找不到。”
“這樣做,難道奴隸不會痛嗎?”她揚眉。
我一時竟然不清楚她是在嘲弄還是在心疼。
“唔,會吧。”我支著頭,“但歡愉總是要一些痛苦作為配菜的,不然多膩。”
她愣了一下,然後哈哈大笑,說我說得很對。
我其實也覺得自己說得很對,但不需要她笑著笑著就倒在坐墊上,然後像一條擱淺的魚一樣粗喘著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