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調熱的我快出汗了,我讓司機再開快點,再聯絡了醫院那邊——這應該是阿侑來做。但阿侑因為三衣浦水的事忙著應付父親那邊的問責——按理來說找不上他,應該是我,畢竟文書方面的事都是我來做的。但阿樂突然不見,所以只好替了個班。我出來找人,他去應付父親……但估計也瞞不了多久。
該做的已經做完了。我很沉默地讓她靠在我身上。
等待很難熬。
我啞聲開口,“你這樣未免太作弊了,以後吵架,把我和阿侑一起加上都吵不過你。”
“咳……不會吵架了。”她半闔著眼,臉色蒼白到心驚,“巫女不知道自己下了詛咒。知道了,就不會讓被詛咒的人難過。”
我覺得渾身的雞皮疙瘩全部都起來了,心髒一會兒冷一會兒熱,很難捱地掉在半空……我用頸窩夾住她的頭,不斷地去親吻她的額角,令我不適地是,她始終閉著眼,一言不發、毫無動作。於是我總算是從某種膽顫的快樂裡蘇醒過來,事實上,可悲又無力的一切甚至讓我覺得安心。
“但我決定信你,阿樂。”我喃喃道。
她自顧自地說,可能是幻覺裡的話或者哪部電影裡的臺詞,我的反應卻大成這樣。但就算她事後忘了,我也找不到任何理由怪她,畢竟她生病了。
“我信你。”我推了一下她,又重複道。
她醒了,眼睛睜開了。我看著她,也不清楚自己要做什麼。推她頭的手還停在她額角邊,我覺得心虛,想收回來。
但她抓住了,然後吻了吻我的指尖。
嘴唇是軟的。但我的指尖好癢。
好癢。
我一動也不敢動。
癢意從指尖一路燒到心髒,我感覺渾身都開始發燙。
她吻完就鬆鬆地抱住了我,我的指尖抖得厲害,我很想爭氣點,但只能讓整個手掌都開始犯病似的痙攣。
正當我痛斥自己的不爭氣時,我聽見她開口了。
像是安撫一樣,“很快了。很快了……不會很久的。我保證。”
我感到了一種夢幻似的甜蜜。一種十分不真實的、好像是再做夢一樣的愉快和惶恐。
我威脅她,“你最好記得你說過的話,不然我絕對不會讓你這麼好過。”
“好。”
四)
“我覺得我們和她之間,少了些什麼。”阿治說,嘴角還沒消散的淤青讓他齜牙咧嘴。
最後一場比賽結束,東京的旅途就差不多結束了,但阿治嘴角被我打出來的淤青還沒消;由於三衣浦水,父親對他的問責還沒結束;阿樂那邊的問題也還沒結束。相較之下,已然結束的排球賽根本沒辦法在我心裡泛出什麼漣漪。
“什麼?”我邊纏繃帶邊說,手背上新增的抓痕我是真的不想讓人看見,太丟人了。“我對她是真沒脾氣了。”
阿治看了我手背一眼,他想說什麼,但最後只是撇過眼去。“她不信任我們。”
我細細想了一下,覺得他說的沒有錯,可是,“我們好像也沒有多信任她。”
阿治瞥了我一眼,“何以見得?”
我猜他正想就這由頭在無人的換衣室,對“親妹妹根本不信任自己”這件事大發議論,打算搬出例子來證明她是個多麼令人苦惱的人。
但被我堵住了。當然,我不是無故放矢。“比方說我們沒有告訴她是我們清理了現場。”
“不言自明的事。”阿治訕笑,“除了我們還有誰會這樣幫她?”
我聳肩,“事實證明確實還有。”
他皺眉,有些煩了,“所以呢,你這句話和話題的關系在哪裡?”
我嫌棄,“你要是能心平氣和地想想就知道問題在哪裡了——我們沒主動跟她說啊白痴。”
他惱火,“她沒主動問!”
我也惱火,“我們不也沒主動問嗎!”
阿治煩躁地把水扔在了櫃子裡,“她要主動問我,我一五一十地跟她講。可我要真的問了,她能像我對她這樣對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