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語氣不太好。我頭發還在滴水,高燒沒退又淋了雨,難受的緊,這裡可沒人會臭著臉邊把藥塞到我手上邊用毛巾給我擦頭發。
彌恙垂著眼,摩挲著光滑的玉牌。屋頂上的燈光落在上面,本是油膩的暖黃,但卻因為前主人的體溫,帶上了幾分幽冷。
太冷了。
彌恙輕輕吸了一口氣,把玉牌放下。
“去找五條悟吧。”
他說,“五條悟救過您,只要不讓他親自動手殺您。有因果在,他會讓您心想事成的。”
我不知道誰以前救過我,也不知道怎麼去找他。其實也不太懂他在說什麼……但彌恙不會騙我。高熱讓我的頭有些發昏,於是我問他能不能現在就把那個人叫過來。他告訴我不用急,馬上,在我離開東京之前,那個人就會來找我。
我點頭,問他,“那你要我的什麼東西?”
“一個機會。”
“什麼機會?”
彌恙不答。“到時候您就知道了……不必擔心,這絕對抵得上我給您的所有幫助。”
這就好,我總怕他因為發現自己在我身上得不到什麼而惱怒然後故意給我下套。這就好。
我打算走了,手拉開門簾的前幾秒。他突然問我,“您的弓術是跟誰學的?”
我頭疼得厲害,耐性也差,動作停都沒停,“不記得了。左不過就是當時父母逼著學的,沒什麼好說的。”
他沒再開口,我於是走了。
……
紅色的門簾一晃一晃,不均勻的深紅色分佈在上面,地面上的腳印濕漉漉的,風吹進來,整間屋子好像都帶著濕寒。
鸚鵡沒有再從黑暗裡飛出來。
“真不記得了嗎……”
整個屋子裡,只有彌恙聲音,輕得像幾粒灰塵,“那也是件好事吧。”
三)
我順著位置找到她的時候,她正在一家雜貨店前。
那裡有個搖搖車,投幾塊錢硬幣就能一邊放音樂一邊搖很久的,形象一般是色彩鮮豔的小馬的搖搖車。一般只有小孩子才會喜歡,吵著鬧著讓父母帶著玩兒。
她沒玩,只是站在雜貨店的屋簷,看著搖搖車搖。等音樂停了,就冒著雨沖過去投硬幣,再沖回雜貨店屋簷繼續看著。
我不知道她有什麼毛病。但知道對她發火沒有作用。所以我快步趕過去,在模糊的雨聲和音樂聲裡,拿毛巾幫她擦頭發和身子,她很乖地沒有動,過程中除了突然蹲下以外也沒有其他動作……這讓我覺得心裡舒服了不少。
“走吧。車在街邊。”
我把包裡的衣服拿出來給她披上,她焉巴巴地垂著頭……我知道她今晚絕對要再發一次高熱,覺得安心了些。
我習慣性地把她摟在懷裡,雨傘也往她那邊斜,帶著她快步走過閉門的商鋪,我半邊身體連帶著小腿以下的地方全濕了。
她一如既往地偏過頭,靠在被雨模糊的玻璃車窗上。
我知道我不能要求她什麼。她現在很虛弱,說不定還有些暈車,也不清楚今晚的飯有沒有吃,去見某個人的時候有沒有遇見什麼煩心事……所以我什麼都沒有說,只是很沉默地處理自己濕漉的衣物。
“阿侑沒來嗎?”她悶聲咳嗽了一下,馬上又捂住了自己的嘴以抑制那像是泡泡水裡的泡泡一樣不斷從她喉間傳來的癢意……我猜的,但阿侑感受應該比我更深。
我看了她一眼,擰著褲腳的動作頓了一下,聳聳肩,“饒了他吧,和你相處很累的。”
她沒有回頭,頓了一下,把額頭更多地靠在冰冷的車窗上,“所以你來替班?”輕飄飄地笑了。
但我知道她沒有那麼平靜。捏著裙擺的手連藏都不藏,一直抖,那裙子還是我給她買的,衣料都變形了……我就算是裝作認為她是冷成這個樣子的也做不到啊。
她果然是燒傻了……無所謂,我偏頭把車裡的空調調高了些,複又低下頭,繼續處理濕掉的上衣。
“啊,是。”我用毛巾擦了擦臉。
怎麼就只帶了這麼幾條?我心裡有些煩,“真是件苦差事,你覺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