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尖叫了出來。
天旋地轉。失去重心,我的側耳我的肩膀一起砸到了大理石地板上。
傷口鮮血迸濺,耳朵發熱,嗡嗡作響。
……好惡心。
四)
我的右肩和脖子多了繃帶。肩膀的傷口還能用衣服遮著,脖子和側臉就不行了,不太能見人,但好在我的比賽早就結束了。現在滯留在東京,只是在等他們比賽結束而已。
阿治很懊悔自己做的事,但他似乎更不願意麵對我。他從東京的房子裡搬了出去,回到學校合宿的地方。我沒有去醫院,近些天就只呆在房子裡,所以除了我們三個,還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麼。除了偶爾到這裡來拿些東西以外,我們再也沒有什麼更多的交流,何況他有心避開我。
我當時還擔心他會把我的藥一起帶走,但對他離開這件事我是開心的……所幸,我想我大概也不需要吃藥了。
我已經能在自己身上聞到腐爛味了。
就像腐屍一樣的味道。
那次以後,我的精神更恍惚了。
我有時會覺得自己身在一個美麗絢爛的夢裡。安靜、舒適,沒有任何的擠壓感。我越來越喜歡一個人呆在某個地方,不喜歡開燈,一呆就是好幾個小時,嗅聞分辨身上的腐爛味……直到阿侑從外面回來。
不知道從那天開始,或者那個小時開始,他回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我,然後粗暴地檢查我的身體。大腿、膝蓋、肩膀、手臂、脖子……不知道為什麼,每次都會被他檢查出很多很多淤青和傷痕,然後他的臉色就會越來越難看。他會陰沉地看我一會兒,然後輕車熟路地大力開啟面前的抽屜,幫我塗藥。塗完藥以後,抱著我坐著,什麼話都不說,一坐就又是好幾個小時。
諾大的客廳,安靜、陰暗、空曠、沒有人,只有我們。
我能嗅到他身上的汗味和沐浴劑混合的味道,他攬著我。我總覺得,這樣的日子已經過去了好久好久……我其實不喜歡他抱著我,只是沒有力氣推開而已。
他每次抱著我,我都會時不時從那種恍惚的狀態裡驚醒,然後想,他怎麼還不離開。
他怎麼還不離開。
我問出來了。
他的額頭抵著我的,深棕色的眼睛在黑暗中是墨黑的,陰沉又危險。
“你想讓我離開?” 他把手放在我的脖子上,我有些喘不過氣。
他的手一直放在我腰側,支撐我,他故意松開,我就不得不地向他倒去。兩張臉緊緊地貼在了一起,好像都能感受到彼此面板下鼓動的血。他不再動了,也沒有說話,睫毛受驚般不斷掃過我的額頭。
我不太舒服,想要把臉支起來。
他把手放在我的後頸後,按住了。我動不了了。
我們就這樣坐著,很漫長很漫長。
然後慢慢地,他試探地移動臉,小心翼翼地親過我臉上每個角落,痕跡濡濕,有一點水漬聲……最後咬住了我的肩膀,像是吸允傷口處的血一樣,久久不休。
他的臉埋在那個地方,右手依然緊緊地扣住我的後頸,我仰頭,聽他哽咽地、顫抖地,咬牙切齒地問我,
“你到底要怎樣!”
我的眼裂不由自主地張大,又一次望見了天花板上的淡藍色、泛著青的光。
他說我是混蛋,他說我殺人但他和阿治幫我處理了所以可能會一起進監獄,他說我現在的樣子非常難看,他說他很生氣,要給我吃能讓人變傻的藥,讓我一輩子都不能獨立生活只能靠著他,他說比賽很快就要結束了,他會贏得很漂亮,讓我一定要到……他還說,不要想著用這種方式、離開我們。
像是玻璃被打破了一樣,所有聲音都接二連三地湧進來,我難受又崩潰地捂住了耳朵,才發現他只是虛虛圈住我。一個不穩,心髒猛跳,失重感讓我覺得我要死了,最後只是又被他死死地鎖在了懷裡。
“我知道你討厭我們。”他抵著我的耳朵說,“可這種做法真的很蠢。”我聽到他笑了。
我不知道為什麼,心中突然就湧出來一股強烈的情感,我抬眼看他,才看清他眼圈紅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