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微彎的唇角慢慢拉平。
這種……軟弱的糾結,你想過很多次吧?
……那現在又糾結什麼?
給點膏藥就能貼上去的癩皮狗……
但……你等這點膏藥……等了很久了吧?現在又何必裝出一種寧死不屈糾結彷徨的清高樣,你要的等的不就是這樣一個臺階嗎?
我因為極度的、由好似被侮辱人格而起的憤怒……牙齒咯吱咯吱地戰慄。
在媽媽哪兒、在爸爸那兒的時候,不就做的很好嗎?
怯懦的、渴求的、怨恨但又愛慕的……毫無尊嚴的……任由傷害而從不還手的,奴隸……
我的雙眼開始慢慢充血。
不一樣的,他們不一樣的。
我們當然,我當然……可以重新開始。
阻塞的氣管被導通,我終於覺得自己可以呼吸了。
安娜卡列尼娜裡第一句話是什麼來著,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所以幸福是有模板的……而我很聰明,我可以做到。
她當然可以變得很好。
她當然可以好好對待他們,不再隨意發脾氣、任性蠻橫,也可以事事都順從他們——作為她至今仍然活著的報答。她也可以好好地去把身體養好,吃藥、做檢查不再給他們添其他的麻煩,她也可以像很多很多妹妹一樣坐在觀眾席上為他們的榮耀露出微笑……啊,當然,那些惡心的記憶和感覺要全部忘掉……就像新年辭舊迎新一樣把所有舊東西都扔出去。
我的心情慢慢安寧下來。
或許我還無法放下曾經的那一點點怨懟,但沒關系。
我可以當作我從來沒有住院、從來沒有被家人遺忘近十年……而是好好地、從小到大地與他們養在一處……父母算什麼,怨恨算什麼,不甘算什麼……既然如此慷慨而又誠心地把一切都和我分享,那樣愛我、那我到底,還有什麼可以怨恨的嗎?
有嗎?
沒有。
啊啊啊,你瞧瞧,你瞧瞧,這麼一算……談怨恨簡直可笑啊。
但思維並不如我所願的那樣繞過這一點,而是相當執著地,充滿惡意和好奇地往這裡跑。
她所有的東西不都是他們給的嗎?
家是,生命是,現在連半死不活的身體都是了。
而她還要為了保護自己的自尊去忘掉、模糊掉……所有所有的傷害。多麼可悲多麼可恥可惡可恨……我又憤怒起來……當然,這些都不重要。
宮樂深吸一口氣。
最重要的是,她沒有被放棄,於是終於可以不計較很多事。
父母算什麼?她有哥哥就可以了。
有哥哥就可以了。
……
有哥哥就可以了。
……
我獨自抱膝坐在沙發上,今天是我從彌恙那裡出來的第一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