嫉妒和怒火、悲傷和眼淚……一重一重,每每發洩,彷彿問題就能解決,又或者只是重擔之下無法抑制的哀嚎和呻.吟。偽裝成脾氣極差的人,聽到別人說她思維方式奇怪、脾氣差……她竟然會因為這個心生慶幸。
蠢蛋和白痴都是幸運,表子抑或瘋子也都是歸處,她只怕自己遊離在外。
宮樂的表情越來越扭曲,“你……不該……不該讓我進來的。”她說,最後“嘭”地一聲把頭撞到了櫃臺上。
力道之大,讓額頭頃刻就溢位了血,順著眉弓緩緩流到鼻尖,眼前發黑,額頭鈍痛,然而腦子卻像宕機一樣,空白了一瞬,什麼都沒有了。
宮樂大笑,跌倒在地上。她捂著腦袋,痛意劇烈,可她還是忍不住低頭悶笑,有些癲狂……她從沒那麼痛快過。
“擦擦血吧。”嘆息過後,是柔軟的帕子。
宮樂不動了,臉上的笑也慢慢消失了。
彌恙半蹲著,像神佛一樣垂著眼,給她擦血。
宮樂這才注意到他穿的是一套暗色的唐裝,身上是沉香味。手裡拿著帕子,袖子偶爾擦過她眉眼,上面用銀線勾了暗紋。
擦完了血,宮樂也安靜下來,她沒了力氣,也不願再說什麼。
彌恙看了會兒帕子上的血,想了想,還是把帕子交給了宮樂,“小姐拿好。”
宮樂可有可無地收了。
彌恙起身,看了宮樂一眼,彈了彈褂子上的灰,“雖說是【共感】,但家師一般會這樣稱呼它——‘融靈’。”
宮話,彌恙臉上露出回憶之色。
“‘融靈’的使用條件相當簡單。無需靈力咒力又或者其他道具,只需要雙方應允,再每日於晨昏時刻將血液共融,三個月後,再送到特定的神像前,祈禱。
從此便可命理共融、魂靈共享,於是情緒牽連,乃至吞噬原位魂體、霸佔軀體都輕而易舉。只不過,非血親不可用——作為限制和制約可以說得上很可有可無了——父、子、母、女……”
彌恙輕笑,像是想起了什麼,“還有執念極強的,同母同父的兄、弟、姐、妹。”
“但很多人都不知道,其實……除了這個外,還有另外一種更為快捷、便利的締結方式。”
彌恙說到這裡,突然剎住了車。
他側身,笑眯眯地問我,“宮小姐,您不如猜猜那些欺騙親人‘融靈’的人,為的到底是什麼?”
我突然感覺到了一種由衷的恐懼,“……交換軀體?”
“錯了。”
“是命理。”彌恙伸出一根手指。
“每個人都會有命理——您可以理解成命運、氣運、生機之類的東西。命理彼此交融,共享。雖然……在某些人眼裡,那些‘融靈’人就是融合而成的畸形怪物。”
彌恙的口吻變得有些嫌惡。
“……你還有什麼要說的?”我有點惡心,不知道為什麼,身體越來越不適,越來越想離開這裡。
支著地板,我踉蹌地起身。
彌恙察覺到宮樂的躲避,疑惑,“您不是正為這些事痛苦麼……陷在和長兄的禁斷之情裡,又或者,痛苦於記憶的複蘇?”
躲什麼呢?
我聽到他說這些,反而鎮定下來。
我奚落他,“我怎麼可能會因為這些東西痛苦?你覺得自己在幫我,以為我會感激你麼?錯了!蠢貨,告訴你,我只會憐憫你愚蠢無知卻非要擺出一副先知般的作嘔姿態!”
彌恙臉上的笑也消失了,他沉默地看了我一會兒。
“何必動怒呢,小姐?”
他輕輕說,話語像是薄如蟬翼的刀,“您是死嬰啊,都不想想自己是怎麼活下來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