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btyetop >
sty1nove.k"
dataads297"
dataadforat="auto"
datafuidthresponsive="true"><ins>
兄弟
三)
盡管母親那樣承諾了,但我知道,要立刻回家是不可能的事。
這不是說,我對自己的情況多有自知之明,以至於立刻從母親許諾的美夢裡清醒——這太為難一個小孩兒了。我並非什麼生而知之的天才,我自己心裡知道:就算老師們對我的功課多加贊賞,但因為身體的緣故,我學的東西其實要比同齡人少很多很多。
我所依靠的,只有從生下來就如附骨之疽般緊緊跟在我身上的,敏感,而已——他人的一個眼神、一撇嘴、一個皺眉都能讓我在私下裡惶惶不安地琢磨很久,從而推測很多人背後的未盡之意。
你可能會不屑或者奇怪地想,病人這樣似乎沒什麼稀奇……請原諒,可我既已咬牙認下了“病鬼”這個低俗的稱號,承認自己就是個“病鬼”,那麼就不願自己顯得更流俗可悲。
所以,我更願意將它稱為“天賦”,獨獨屬於我的而不是別人的、我願意稱之為“敏銳”的,天賦。
那這一切就變得簡單了:不用算數也不用交流,多看幾眼,事實就清楚明瞭了。
床邊眉頭緊鎖的醫生、房內面露同情的護士、走廊上躲閃的偷瞄、乏力虛弱的身體、時不時的昏迷、堆成小山高的藥片、依然沒有停止的例行檢查、突然減少探視次數的母親……它們憐憫地看著我,在我耳邊高高在上地竊竊私語。
“不行,你回不去的。”
意識到這件事的那一刻,渾身密密麻麻的刺痛排山倒海地沖進我溫暖的被窩,我真想立刻跳下床大叫大喊、大哭大鬧,鬧得雞犬不寧,叫所有人都不堪其擾、不得安寧……但我沒有。
我沒有。
我還是戰戰兢兢地躺在病床上,躺在冷冰又泛著寒光的針堆裡,像一個等著赦免的囚犯一樣,僵硬又乖巧。
因為母親說過的。
母親說過的,她要帶我回家——她——說——過的。
我幸福又絕望地意識到,雖然惡心,雖然不適,雖然內心排斥,但我還是會願意信任我的母親。
就像她幼時曾開玩笑對我說,“富士山不是火山,是冰山”一樣,哪怕我剛剛聽過地理課,但只要我的母親開口,我想,我也會願意承認富士山是一座由冰雪凝成的山峰。想到這些,我心中突然出現幾分惡心的暖意。
然而,就算這樣不堪的愛意也會被父親強硬地打碎。
“阿樂,你不能出院。”
父親俯身,給我掖了掖被子,親切地笑了笑。
我接受了他的討好,泛青的嘴唇蠕動著,心髒跳地很快,捏著被角,躊躇又躊躇。父親近在咫尺,我張開了嘴,想,我一定要說什麼,但最終我只是……撥出了一口氣。
“為什麼?”
我心下一悚,話竟然跟著撥出的那口氣自己跑出來了。我只好直直盯著他,想把好似哀求的語氣變成憤怒的質問。
他頓了一下,有些為難地蹙眉。
“還沒有到時候。”
我問,“那等到什麼時候才會‘到時候’?”
他看了我一眼,心底的同情讓他耐著性子。
“阿樂,你要明白,你的病不是一天兩天就可以治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