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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來
我身體不好,一出生就被查出了心髒病,先天性心髒病。
在哥哥們都相繼發出代表著生機的哭聲後,我像一坨發硬發臭的面團一樣堵在通往新世界的小洞。母親痛得渾身都在顫,血流了一盆又一盆,産房痛苦的嚎哭從高昂變得微弱,冷汗流了一整臉,到最後,母親都沒意識了,只是在麻木地用力而已。
哪怕提前有過預料,一旁接生的醫生還是嚇得夠嗆。到底是母親的情況太過特殊驚悚,還是這位醫生見識太少、經驗不夠,已經無從得知了。但在父親的講述中,綠色口罩下的聲音確實是顫抖的。
“需要進行剖宮産,家屬請這邊簽字。”
父親沒說之後的情況,我卻從他一臉劫後餘生的慶幸裡想象出他那隻,握著簽字筆的手。指腹薄繭長在青筋盡頭,地動山搖的恐懼延伸到黑色簽字筆,筆尖顫顫,侷促地滴下一滴黑墨。白紙上盡是惶恐歪折的黑字,而我好面子的父親卻連擠出一個笑的時間都沒有,只能拘束地站在哪兒,看著醫生匆匆離開。他那時,必然六神無主。
“之後,我們就沒要過孩子了。”我們圍坐在壁爐前烤著火,父親坐在沙發上,看了我們一圈,慢慢說。
好在母親很要強,前期的準備也很充分。一夥人在産房咬牙了好久,可算是把我這塊臭面團“生”了出來。
母親在最後一秒直接昏死過去,也幸好這樣,畢竟我當時的樣子不太好看。據說,“就像是個死嬰”:紺紫色的臉、氣息微弱、瘦小孱弱,直愣愣地攤在成年男人手上,幾乎感覺不到活人氣息。那樣子,恐怕是又恐怖又可憐。母親她很好,我怕嚇著她。
誕下新生兒不久,母親就不得不親眼看著自己的孩子被送進手術室。我不知道她當時感覺如何,但父親說她十分難過。
雖然難度很大,但手術還算成功。這是不幸中的萬幸,可以讓所有人都短暫地忘記我的病。只是,這並不代表我能立刻離開醫院,術後恢複、檢查、複檢、醫囑、討論病情……零零總總加起來,秋天出生的我直到臨近新年,才得以離開醫院。
據說,可以離開醫院的那天,雪下得很大,他們一家來醫院接我。
父親小心翼翼地抱著我出醫院,旁邊的母親和祖母說說笑笑,懷裡抱著那對健康的雙胞胎。就算懷裡還有一個孩子,但父親還是會選擇側頭去看另外那兩個。看著看著,他就忍不住笑,但一笑,他大概也就不開心了。
畢竟,他懷裡的小女兒那麼孱弱,一對比,不就更讓人覺得更可憐、更可惜了嗎?
他應該低頭看了一眼我,可我出生時就像一灘沒有骨頭的肉,沒精打採,毫無生機,幾個月之後應該也不會有多好。但我還算是很喜歡動的,所以那時,我應該會勉力顫顫地伸手,去抓他的鬍子、冬衣、拉鏈……或者別的什麼。
但從後來父親的講述中推測,這個舉動應該沒有成功——否則,他一定會在家裡人討論童年趣事時把這個拿出來,去拯救在角落尷尬無措的我。
女兒像一塊生肉一樣被一個陌生男人抱在懷裡,他在目睹自己兒子們的健康後,遲疑地將目光轉向懷中的女兒。
可惜,我只是一塊從他女人身上掉下來的病變的肉,再怎麼渴求,再怎麼用力,生理性的顫抖也不可避免地淪為期待——無論是我對其他人的,還是其他人對我的——的陪葬。
我用力著,向他伸出手。探求外界的手指碰到他了嗎?不知道。我只知道,哪怕現在,我依然是虛弱乏力、多病體弱的——所以,從這一點去推測,應該是沒有的。
我沒有抓到我的家人。
二)
那對雙胞胎很健康,也很好看。
我看過他們小時候的照片,一個有些安靜,一個有些活潑,但都很健康。在那張照片上,他們明媚地站在不知道是哪個和風溫煦的草坪邊,笑著,身後是英俊儒雅的父親和美麗溫柔的母親,藍天綠水,依稀可以望見他們身後,尖尖雪頂山頂。
這是哪兒啊?
我摩挲著照片,反複對比雜志上的插圖,只能確定,那座雪山不是富士山。原因是,他們已經去過富士山很多次了。
手上的照片泛著黃,應該是很久以前很久以前的了。
什麼時候,又是哪兒呢?我不知道。
我捏著那張照片,又對自己說了一遍,我不知道。我突然覺得這樣自言自語地像個沒人要的傻子,想到這兒,自己把自己逗笑了。
想那麼多其實也沒有用。畢竟,之後,媽媽或者爸爸就會過來看我,然後把一切都講給我聽,所以,其實在這裡想來想去是很沒用的事。只是,我也不願意總是麻煩爸爸媽媽……如果那對雙胞胎能耐心點的話,我倒也可以問問他們。
所以,想那麼多也沒什麼用。但是這座雪山還是很好看的,之後,可以多問問,然後把名字記下來,等長大了,就讓他們帶我去,不帶雙胞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