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閃了兩下眼睛,壓低聲音道:“王爺您若是有心讓我跟她們計較,無論是誰,我都情願去計較個試試,不過我腦子笨,自己想不出法子,您得替我出主意才行。”
誠王露出影綽綽的一點笑意,拿手點著她教訓道:“好好說話,別在我面前拿腔作調。”
賣萌失敗,沈苓訕訕地轉移話題:“王爺您……今天來這兒是不是有事啊?”
誠王手上閑在地挑動著笸籮裡的玉簪花,慢悠悠道:“那日華嬤嬤事後盤問你與我說了些什麼話,你若是照實對她說了,她必會來朝我抱委屈聒噪。她既沒來,足見你向她隱瞞,這是你辦了件好事,我是來賞你的。”
果然如她所料,誠王那天當著她說華嬤嬤的壞話就是想試探一下她的忠誠,看她會不會向華嬤嬤告密,可沈苓又覺得有點難以置信,畢竟他才是正牌主子啊。
“王爺,我這麼做不是理所應當的嗎?”
“理所應當?”誠王又是諷笑,“可惜這麼理所應當的事兒,整個兒王府都沒幾個人會幹。”
沈苓心裡更加確定了,眼下府裡的下人都是原先勖勤宮裡遷出來的,早就都是華嬤嬤的手下,聽慣了華嬤嬤的分派,遇見上次華嬤嬤盤問她那樣的情況,恐怕是難有誰會替誠王瞞著華嬤嬤。
他想要自己翻身做主,只能一點點收羅心向自己的勢力,有一個算一個,連她這樣的小丫頭也不放過。一介親王,竟然在自己家裡還要費這些心力,與個管家婆子爭權奪利,沈苓真有點替他心酸。
她懇切道:“王爺,您若有什麼差事想要派給我,我一定努力幫你做好。”
聽她再次表了忠心,誠王卻啞然失笑:“怎麼,你當我是受著她的欺負無可奈何,還要拉攏你一個小丫頭幫我對付她不成?一個管家婆子,也值得我花那些心思對付?”似乎覺得她這誤解極是荒誕好笑,說完他還連連笑著搖頭。
沈苓沒說話。他將來的敵人是朝中重臣,他最終還將當上一國之君,是不該拿一個管家婆子沒辦法。可現在他才十五歲,處在一個從孩子向成人轉變的時段,從由別人替他做主到自己做主,肯定需要一個過程,在這時候他會受制於一個不上臺面的婆子,也沒什麼奇怪。誰也不是生下來就是大佬啊!他故意要說華嬤嬤不足為懼,不過是給自己留臉面罷了。
誠王看出她沒認可他的話,便道:“又想什麼呢?有話就直說。”
沈苓遲疑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說:“既然您不喜歡華嬤嬤,幹什麼不能直接換掉她?”
“她是皇兄皇嫂指派給我的,我想撤換她也要等個合適的機會,既換了她,又不傷兄嫂的顏面。”誠王自認為這理由很站得住腳,可說完了,就又見到沈苓像剛才的表情一樣,又不說話了。
這種“你愛咋說咋說反正我是不信”的態度比當面。”
沈苓又壯著膽子說:“王爺您說,倘若您去找皇上告華嬤嬤的狀,說她僭越無禮,管您太嚴,華嬤嬤也去找皇上告您的狀,說您年幼無知,不服管束,皇上與皇後會聽誰的?”
這話是問到點上了,誠王竟無言以對。
他的皇帝哥哥與皇後嫂子都比他大八.九歲,他在兄嫂眼裡還是小孩子。這就像班主任來家告狀,與孩子說法不一的時候,恐怕大多數家長還是會更信老師,而非自家孩子。
不管誠王願不願意承認,他短時間內確實拿華嬤嬤沒轍,不是想踹就可以踹開的。若非如此,華嬤嬤也不會那麼猖狂。
沈苓見他被問住了,不禁縮了脖子,小聲咕噥:“是您讓我說的,我本沒想說。”
誠王無聲一嘆,目前他看中這小丫頭的,一是忠心,二是精明,雖說被她戳穿了大話有點栽面兒,可也由此看出她確實有點小聰明,這就總比傻不愣登的強啊,所以,栽面兒就栽面兒吧。唉!
他轉而翻過這篇兒,道:“我說了要賞你,你還有心閑扯,難道是不稀罕?快來想想,要討些什麼賞賜。”
沈苓道:“王爺,您看我如今就這麼閑著,平日只能為鎖兒打打雜……您能給我個差事、也叫我像碧瑩她們那樣去您屋裡當值嗎?”
誠王眸光流轉,似笑非笑地望著她。沈苓一時猜不透他的心意,被他看得有些發毛,難道去給他當丫鬟會讓他誤解她有什麼別的圖謀?
“你當曉得,” 誠王靜了一會兒才又出了聲,“你是因何緣故被選進府來的?若被外人得知你自己緊著要來屋裡服侍我,又會如何說你?”
說她急著爬床唄,沈苓兩頰發了熱,低低地垂下頭小聲道:“那您就不能好人做到底,別讓他們知道是我自己要去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