廟裡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差,僧人們毫無怨言,唐月柔也不說什麼,繼續誦經,聽不見廟外的一點風聲。
馮闢疆也沒有再來。
這天廟中有法事,唐月柔沒有剃發,不能參加,一個人在房中誦經時,忽然溜進來一個身影。
“阿依木?”
“伽羅姐姐!”阿依木哭著往唐月柔身上撲,一點也不見外。
“你哭成這樣,發生什麼事了?阿師那對你不好嗎?”她扶起阿依木,給她泡了茶,做了個請的手勢,兩人相對跪坐下來。
阿依木抽抽搭搭一會兒,才說:“不是,他就是想對我不好,恐怕也沒機會了!他、他……”
“他怎麼了?”
“陛下最近心情不好,去軍中和人比武,聽阿師那說陛下不留神,被人打傷了……”
“什麼?闢疆又受傷了?”唐月柔的心揪了揪,都到了遷怒於阿師那的程度,這該是多重的傷?
“陛下最近遷怒的人,可不止阿師那!聽說他在宮裡差點殺了幾個宮女,沒人敢再伺候陛下。明華姐姐和秀華姐姐要幫陛下換藥,也差點被他打死……伽羅姐姐,你救救陛下,救救我們吧……”阿依木越說越害怕,哭得一塌糊塗,“陛下從來沒有這樣過,我們所有人都好怕……”
唐月柔聽得揪心,但靜下來一想,猜測這是馮闢疆和大家的苦肉計。
阿依木撩起衣袖,露出胳膊給唐月柔看,上面一片青紫。“我混進宮去,想向陛下為阿師那求情,陛下就打了我!”
唐月柔皺眉,阿依木的淤青是真的,自己再不往宮裡走一趟,不知道這苦肉計會用到什麼時候。
“那我與師父們說一聲,這就與你進宮去吧。”她無奈地說道。
回到宮中,入眼就是一片狼藉,馮闢疆胸前敞開著,露出一大塊傷口。他正在喝酒,邊上扔了不知多少酒壇子,宮女們不敢上前打掃。
唐月柔一眼看見了明華和秀華,兩人正戰戰兢兢地低著頭,一個手指流著血,一個臉上紅腫。其他宮女也好不到哪裡去。
唐月柔心中憤懣,不知道該怪馮闢疆還是怪自己,如果不是自己執意出家,宮裡也不會亂成這樣。
腦中亂糟糟的,她還是雙手合十,叫了聲“陛下”。
“把這裡打掃幹淨。”馮闢疆對宮女們下令。
大家上前來收拾,秀華不小心撞到了案幾,上面的酒壇滾下來,她嚇得跪地叩頭。
“沒事了,打掃幹淨就下去吧。”馮闢疆只是笑了笑,目光似有似無地看向唐月柔。
唐月柔更確信這是苦肉計,說道:“陛下何必這樣,傷人傷己。”
馮闢疆醉醺醺地握住她的手,她要退縮,卻被他拉得緊緊的。
“傷人傷己?”他苦笑,“你不要我了,我要這性命有什麼用?”
唐月柔看著他胸前大開的傷口,和他眼中的淚光,就像上一世他來救自己時那樣絕望。
這麼多天的心如止水,忽然被攪起波瀾。
自己出家本是為了替他消災祈福,現在事情卻成了這樣子……就算是苦肉計,可大家的傷是千真萬確的。
“你不要我了。”馮闢疆放開她的手,孩子般說道。
“我沒有……”唐月柔內疚不已,“我只是想讓你過得更好,可你這麼不愛惜你自己,你還打傷了那麼多人……”
馮闢疆牽動了傷口,皺皺眉,忍痛說:“你在我身邊,我才會愛惜自己,那樣才能保護你。”
“對不起……”唐月柔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嘶……”馮闢疆終於忍不住疼痛,說,“能幫我包紮嗎?”
唐月柔點點頭,召來了奉禦們。
兩人一上前,馮闢疆的臉色就陰沉下來。
“還是我來吧。”唐月柔屏退了兩人,像看孩子似地看馮闢疆,小心翼翼地給他上藥。
那麼深的傷口,要是再晚些包紮,怕是要爛了。
都是自己的錯。
想到這裡,她眼中溢滿了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