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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的道路變化不大,不一會兒馮慕雪在一處街道分叉口停了下來,這裡有一條深深的參道,參道盡頭坐落著一所府邸,參道入口處左右兩側各一個偏院,偏院門臺階不高房簷不寬,門前懸掛一深藍色棉布簾,倒更像是店鋪模樣。兩偏院正中就是通往正院的參道,參道很寬,可看到盡頭處是高高的臺階通往兩扇黑漆大門,大門緊閉門上飛簷精巧,兩側各掛有一排紅色的燈籠,燈籠上面落了很重的塵土,還有幾個已破了窟窿,被風一吹破口處張開的紅紙在風中來回搖擺並發出沙沙的聲響。
馮慕雪走到參道前,望著裡面的大門,伸手撫摸這厚厚的院牆,百感交集、黯然神傷。她側耳傾聽,彷彿想聽到曾經充斥在這這院子裡的各種聲音,有碾藥的聲音、分藥的聲音、稱藥的聲音;她抬頭閉目深吸氣,似乎還能嗅到彌散在空氣中那些藥草的味道;這處院落她從出生到成長,埋藏了她太多的記憶,她好像看到了父親在院中教她讀書寫字、識藥、辨xue道的畫面,這些情景歷歷在目仿若昨天。她又想起了那個紙鳶,她鐘愛的情郎親手所繪、親手所制,兩人盟誓紙鳶飛天恩愛白頭,可沒想到紙鳶剛飄起就竟然被風刮落至院中老樹枝椏之上,他說逆風施難只因考驗,便架了木梯去取……
“這不是馮家小姐嗎?”一老者有些沙啞的聲音從背後傳來,馮慕雪回頭望去,見一白髯鶴發老人有些佝僂著身軀站在自己面前。
“梁伯!”馮慕雪喚了一聲便向前雙手輕輕托住了老者的雙腕。
“哎,真是你,真是你啊丫頭。”梁伯看著馮慕雪竟抹了把眼淚,“這好好的醫館,誰知道就這麼……唉!孩子啊,你可回來了,我們這些老街坊、還有那些曾受過醫館恩惠的人都想著若有一日你能回來,一定要捐資幫你重開醫館。”
“這怎麼行,既是醫館有了過錯對不住大夥兒,又怎能讓大家為我操心花費呢!”慕雪連連搖頭。
“你這是聽誰說的啊?醫館從沒有對大家不住,就在你走後不久不知為何坐診的先生先後都被遣走,此後醫館一直未見有行醫,可後來突地就有人莫名其妙地告到官府說醫館誤診還售賣假藥牟取暴利,官府也只派來兩人查了下藥房,就定了罪。可恨我們都束手無策,眼睜睜看著這醫館關張,心裡都難受得很啊。你說說,我們這方圓幾裡的百姓,誰沒有呈過馮家的恩惠?令尊不僅常常不辭辛苦去患者家中診治,若遇家境不佳者還總要給人家留下買藥的銀錢,從不圖回報,馮家醫館的美名,這臨近的城鎮哪個不知哪個不曉啊?!”
老者頓了頓,繼續說道:“醫館被關後聽說就被充公,後來又聽說已經出售,只是現在還沒見買主過來收拾,也不知是賣給了哪家,若我們知道是哪個這麼狼心狗肺,不到他府上質問一番是斷然不肯罷休的。”
“這與芝影所說略有出入,其中難道還有不為人所知的內幕?”慕雪心語,卻沒有說出口,只是對梁伯說,“梁伯,我這剛剛回來一切都來得太過突然,但這兩年的事情我一定會慢慢查證,一定要查出真相,再做打算。”
“那丫頭,你這回來打算在何處安身啊?”見馮慕雪悵然若失,梁伯繼續說道,“若不嫌棄我們窮家破院,到我們家落腳可好?家裡就我們老兩口和小孫女,我那不爭氣的兒子帶著媳婦去幾百裡外開了家揚州菜館,不常回來。”
馮慕雪向梁伯低頭作了一揖,“謝謝梁伯,若慕雪尋不到合適住處,也只得去叨擾了。”
“好,好,我這就先回去打掃出一間客房出來,你就安心住著,再慢慢盤算。”梁伯說罷便擺擺手轉回身,走幾步後還不忘回頭叮囑,“可別和我們客套,就當自己家,需要就隨時來。”
馮慕雪眼含謝意目送老人走遠,心下想,梁伯梁嬸看著自己自小長大,也仿若親人一般,住在他們家中最是妥帖踏實。可心一轉念,這豈不是平白給老人增添了麻煩?還是先去客店看看,這兩年風餐露宿,在客店住的倒也是慣了。
就在猶豫之間,不遠處清晨有些刺眼的光暈中出現了一個身影,高大英挺、頭戴方帽、步履堅定。只一望見身形馮慕雪即已識出這人正是自己心心念念、惦記多時的情郎,可現在卻已是程芝影的相公,一想到此處,馮慕雪心窩處便隱隱作痛。正值不知該走該留之際,宋千山已踱至面前。
宋千山依然彬彬有禮的舉止,彷彿從未謀過面的陌生人,這反讓馮慕雪更是傷心不已。她強忍著內心起伏的情緒淡然問道:“公子前來所為何事?”
“鄙人有一事不明,左思右想總覺馮姑娘許可以為在下解惑,因此貿然前來,還望見諒,不知可否借一步說話?”宋千山雙手抱拳,眼神誠懇。
馮慕雪聽罷心中又一陣波瀾。這本是她一直期待的,能夠有機會親口告訴宋千山真相,告訴他他們曾經的海誓山盟、深情厚義。可是稍一深思又覺不妥,這話一出口,無非就是兩個結果,要麼宋千山未必相信,畢竟他與程芝影成親時間已不短,感情必然不淺,也許反疑自己居心不良甚至視自己為輕薄輕浮之女子,這比終見情郎卻不能相認還要讓自己更為難受;要麼宋千山相信了自己,那麼他與程芝影又該如何相對?難道要他拋棄發妻選擇自己?即使程芝影有可恨之處,可從小一起長大如親姐妹一般,現在世上也只有她這一個親人,怎忍心如此對她?雖然她如此疏遠慢待於自己,但還不是因懼怕自己的介入破壞了她現在的生活?她的冷漠似乎也有情可原。更何況現在當務之急是重振醫館,若被□□所擾、三人糾纏不清,如何能專下心來,醫館是父親畢生心血,怎能毀於自己手中?若因一己私心、感情用事耽誤了醫館重建,又如何對得起爹爹的在天之靈?
這一番掙紮後總算是打定了主意,馮慕雪也就定下心神,佯裝平靜,淡然答道:“不知公子所問之事具體何指?慕雪也未必瞭解。”
宋千山略一沉吟,仍是抱拳躬身,但語氣上卻遲疑了許多:“事關鄙人出身,自覺事關重大,但若姑娘不便,也不多勉強。”說罷抬頭望向馮慕雪,似在探尋又似在打量。
“既是此事,慕雪也許可告知一二。”馮慕雪略鬆口氣,卻又難掩一股深深的失落之情從頭頂直綿延至腳底。
“小生知道此近處有一茶館,倒也雅緻,不如移步那裡,邊飲邊聊可好?”說著宋千山一隻胳膊橫過胸前向東指去作承讓狀。
馮慕雪稍一點頭,便沿著宋千山的指引的方向徑直走向前去。
只轉了兩個彎,一座三層茶坊就呈現眼前,一面書寫著“茶”字的旗子徑自在風中飛舞。這座茶樓何其熟悉,不只因離家近,更因正是這茶館的夥計當日將宋千山送至馮氏醫館,才促成了千山慕雪的相逢。
馮慕雪抬頭望了望,這茶樓似與她離開前一般無異,只是物雖依舊人卻已非,讓人如何不感慨人生多變呢?
踏上散發著淡淡清香的木樓梯,二人來到了樓上靠窗的雅間。馮慕雪避開了宋千山的目光,遙望著窗外,遠傳厚重的雲層遮擋住了太陽的光芒,天陰沉了下來。
宋千山點了一壺碧螺春。他的口味並沒有改變,馮慕雪心想。宋千山見馮慕雪似心不在焉,就不再繞彎子直截了當地問道:“聽拙荊講,我祖籍河南洛陽,母親病故後變賣家當,來揚州欲拜名師學畫,卻不想高人難尋,又不得相熟之人引見,躑躅間盤纏用盡,身衰體弱到貴醫館求醫,正得姑娘醫治,又收容我在醫館謄抄醫方,邊積蓄學費邊探尋名師。後來,因醫館整修,我不慎被重物砸暈,醒來後對於前塵往事竟一概不知,幸得拙荊悉心照料,身體倒恢複很快,只是可惜……唉。”宋千山嘆了口氣,之後又問道:“不知所言是否如實?”
是否如實?世上言語,唯有半真半假最難分辨!馮慕雪抑制住自己內心的各種難以名狀的痛苦、憤怒、沖動,她很沉重地閉合雙目,深吸口氣,腦海中卻翻雲覆雨般洶湧澎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