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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日,正值馮慕雪承接醫館不久,一日正午突然見這茶樓夥計背負一人來,但見這人相貌端莊,文弱書生模樣,眼窩深陷,脈搏虛細如遊絲。聽夥計講,這人午飯時間來到茶樓不點餐食,卻只點了一壺最便宜的花茶,大家正議論這人窮摳極致,沒想到他飲了兩口茶竟然暈倒了。如此可把茶樓老闆嚇壞了,唯恐其他客人誤以為茶中有恙,趕緊差人送至最近的馮氏醫館中來救治。
馮慕雪仔細聽了脈,看了舌苔眼白,便知不打緊,只是多日未進食,虛脫所致。茶樓夥計聽罷大喜,支付了診費便徑自走了。不久,此人醒來,問明原委,才道出自己的苦衷。原來此人名叫宋千山,從河南洛陽遠道而來只為求師學畫,無奈人生地不熟,盤纏用盡,身無分文,已苦捱多日,終難支撐。正所謂醫者父母心,馮慕雪從小跟隨父親治病救人、接濟貧困,看他無親無故,心生憐憫,又聽他說通曉字畫,便讓他書寫姓名,見他雖身體孱弱,書法卻透出剛勁,便知非一日之功。馮慕雪思量這揚州城內識文善書者不多,導致謄抄醫方的學徒總是人手不夠,不如暫時留他在醫館做事,積攢些盤纏能夠回鄉便罷,總好過饑飽不定,客死異鄉。
聽聞後宋千山再三抱拳言謝,於是就在這馮氏醫館安頓了下來。
之後,宋千山做事踏實認真,謄抄醫方之餘也常幫助家丁磨藥、打水、劈柴、整理院舍。馮慕雪見他勤快寬厚,有時便讓他相陪助她上山採藥。路上二人常相談甚歡,馮慕雪漸漸發現宋千山不僅學識淵博、凡事也頗有見地,對自然萬物更獨具一番相融相合的情懷。白天欣賞罷自然風光,晚上便能揮毫潑墨,描繪地栩栩如生。真可謂是——眼見世態萬物,胸懷筆墨萬千。見宋千山這番才情見識,馮慕雪不禁暗暗欽佩。
還記得一次宋千山在藥房幫學徒磨藥,見藥粉青紫,仿若顏料,就詢問是何物。學徒整日閑無他事,於是想逗弄這書呆子一番,便故作神秘地回答他:“別給咱們館主說,這就是我買的便宜染料,充當青黛,那進藥的錢咱兄弟倆打酒喝。放心,吃不死人。”沒想到宋千山信以為真,正色厲聲道:“胡鬧!人命關天,怎可兒戲!”見宋千山果然落入圈套,學徒忍俊不禁,嘴中一邊說著“不信你自己嘗嘗”一邊沖著宋千山面前磨藥的搗銅吹口氣,那青黛粉極易飛揚,這一來全部飛到了宋千山臉上,那一張白俊的臉龐瞬時間變成了一顆圓紫色的茄子。學徒頓時捧腹大笑,一手指著他的臉頰另一手拍打著大腿竟笑彎了腰。卻見那宋千山並不生氣,也不著急把這藥粉擦拭幹淨,反而用手指在臉上輕刮一下送入口中。隨即宋千山那緊皺的雙眉登時舒展開來,不禁搖頭苦笑,沖著學徒雙手抱拳一躬身,口中念道:“實不該懷疑兄弟人品,請兄弟千萬莫怪為兄輕信啊!”學徒見此一幕,似有些不知所措,趕緊扶起宋千山,一本正經嗔道:“你可真是個實心眼兒的書呆子啊!”宋千山淺笑淡然道,“慚愧,慚愧。”
這一幕被恰巧經過藥房偏門的馮慕雪看得真切,隔著虛掩的房門,馮慕雪心中暗想,此番人品、學識、性情、品格確是實屬難得,若得夫君如此,便是人生之幸了吧。這一出神間,臉上卻已緋紅輕染、隱隱發燙。恐正是此時,馮慕雪芳心暗許。
自那之後,馮慕雪對宋千山的生活飲食愈加體己關照,款款柔情恰如縷縷斜陽拂照心間,於宋千山最窘困之時給予他最鼓舞人心的力量。
二人心意相通越行越近,漸漸形影不離。千山揮筆,慕雪研墨;慕雪採藥,千山提籃。無論是山間行雲、還是泉中流水,抑或是園中叢花、樹下淡影,還有那星月朗空、薄雨輕露,無不見證著這對患難真情的鴛鴦眷侶深情繾綣情真意切。宋千山所繪馮慕雪之畫像,栩栩如生活靈活現,宛若人入畫中又如人從畫出,正是此時傾心之作,滿腹濃情躍然紙上。若非心神俱念、銘心刻骨,又如何刻畫地絲絲入扣、分毫不差,尤其那舉手投足間的□□情致、那裙裾衣褶上投射出的漫步行姿,均是與馮慕雪平日一般無二,不難解這幅畫像因何被視為二人的定情信物。
豈料事事無常,宋千山昔日的記憶突然如同那斷線的紙鳶,就在老樹枝椏清脆一聲斷裂之時,隨著宋千山撞向石板的身體一同沉沉墜落。
茶樓外一聲悶雷喚回馮慕雪洶湧而至的思緒,不知何時,小雨淅淅瀝瀝地從半空中跳脫下來,如同掙脫了束縛看管的孩童,頑皮地敲打著窗欞。
屋內卻沉默半晌,慕雪悠悠抬起雙眸,半怨半哀的目光射向宋千山已染盡滄桑的臉龐,她輕嘆道,“宋坊主何故問尊夫人之言是否屬實?難道是疑慮枕邊之人?”
只見宋千山稍一低眉似有為難,終究還是抬眼道,“恐在下直言沖撞了姑娘,還請姑娘莫要怪罪。”
慕雪凝眸微微點頭,“但講無妨。”
宋千山頓了頓,慢慢說道:“在下並不擅人物寫生而擅風景習作,某日收拾卷軸時偶然見得姑娘畫像,一見用筆之道卻分明是出自在下拙筆,納罕非常。深切思量,只感似曾相識,又難說出何時何處相見。”
“我知我記憶已損失大半,難以憶出也實屬無可奈何,便收拾了畫作不再細想,誰知……”宋千山動了動嘴唇,卻沒有發出聲響。
“誰知怎樣?”慕雪問道。
“誰知,誰知此後姑娘身影,竟常入夢中。”言罷,宋千山忐忑不安地望向慕雪,甚覺此言不妥。
誰知馮慕雪聽聞這番話後並無受辱氣急之相,而是呆呆愣住面部僵硬,眼中卻似有斑斑點點的閃爍。被慕雪握在手中的青花瓷茶杯,許是因抓握之力猛增竟發出嚶嚶地摩擦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