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閑自忖現在不是去探聽究竟的時候,加上身上畢竟乏了,決定先歇息片刻,才到榻上,便想起了章令公主所給的藥膏,於是又叫阿照拿了來,自己把雙膝上都塗了些,因先前見頸間也有些許微紅,也都一概抹了一遍,覺著涼絲絲甚是好用,便決定下次跟章令公主多要一些。
西閑足足睡了近一個時辰才醒來,此刻已經黃昏,甘露宮裡靜悄悄的,窗外鳥兒在樹梢竄跳,鳴叫的聲音顯得格外清晰。
西閑見窗欞紙上微微泛黃,知道睡過了,可不知為什麼竟無人來叫自己。
她翻身下地,徐步往外,竟不見一個人在,西閑心中詫異,來至外間,才發現宮女太監們竟都簇擁在殿門口,有的便站在窗戶旁邊,不知道鬼鬼祟祟地往外看什麼。
西閑見狀,便不忙叫他們,只也腳步悄悄地走到門口,隨著探頭往外看去。
目光所及,卻見在夕照的霞光之中,甘露宮院子裡,有一大一小兩個人影站著,大的是趙宗冕,小的自然是泰兒,泰兒居然做出一個紮馬步的動作,兩只小手握成拳,隨著趙宗冕的比劃,自己也跟著像模像樣地在練習……
竟是趙宗冕在教導泰兒習武。
夕陽的光芒淺淺淡淡,甚是柔和,把趙宗冕原本叫人退避三舍不怒自威的容貌勾勒的俊美且又溫柔,他並沒有昔日對待泰兒動輒的疾言厲色,反耐心十足似的,不住出言指點,泰兒也分外認真,時不時仰頭看他:“父皇,我做的對不對?”
趙宗冕笑道:“過的去,不過比起你老子小時候仍是差遠了。”
西閑正為自己所見的場景而動容,只是聽了這句話,才又啞然失笑:趙宗冕畢竟還是趙宗冕,只是太容易給人美好的錯覺了。
西閑本想悄悄地回去,但不知為什麼,眼睛總是離不了前方的這對父子。
這一大一小相處的場景,委實是動人了些。
西閑這會兒才明白,為什麼宮女們都看的目不轉睛,就算是冒犯,也每一個人願意錯過如此的美好跟溫馨。
並不是高高在上喜怒難測的帝王跟身份尊貴的太子殿下,而只是單純的父子間的相處。
直到西閑身邊一名宮女發現了她,嚇得忙退後跪地,其他阿照眾人也終於醒悟,忙都退後,各就各位。
泰兒一轉頭,望見殿門口站著的西閑,當即撇下趙宗冕:“母妃!”蹦蹦跳跳地要跑過來,不料才一動,就給趙宗冕揪住了後頸的衣裳。
泰兒動彈不得,艱難地回頭:“父皇?”
趙宗冕哼道:“方才說什麼來著,不練完了這趟不許去玩。”
西閑見他很有以大欺小的風範,正要開解,泰兒卻嘟了嘟嘴,極不情願地答應了聲。
趙宗冕甩開了小孩子,輕輕快快地上臺階,走到西閑身邊:“醒了?”
西閑屈膝行禮,卻給他一把拉住。西閑看一眼泰兒,輕聲道:“你們……鬧什麼?”
趙宗冕道:“這小子叫朕教他習武。不會是把你吵醒了吧?”
西閑道:“我睡足了。”想到自己居然睡了那麼久,又有些赧顏,“你們幾時回來的,怎麼不叫醒我呢?”
夕照的微光中,她的臉頰上也似染了曾天然的胭脂,又因為才醒,雙眸朦朦朧朧,像是籠罩一層霧氣的秋水。
趙宗冕微微低頭在她耳畔道:“自然是得多睡會兒……才能養足精神。”
趙宗冕叫小江子等好生看著泰兒,自己攏著西閑入內,此刻阿照等早開始準備晚膳,西閑便問鳳安宮的事,趙宗冕道:“沒什麼大礙,一時想不開罷了。”
西閑見他輕描淡寫,便並不追問,只問泰兒跟著他聽不聽話之類,然後又說了章令公主來探望,送了些物件兒。
趙宗冕聽她提到章令,眉峰一蹙。西閑看他似有猶豫之色,便道:“怎麼了?”
“沒什麼,先吃飯。”
西閑向來敏銳,見他避而不談,心中轉念:“總不會,是潛兒有事?”
趙宗冕道:“不是,潛兒沒事,而且立了大功呢,他親自帶兵對敵,還打了勝仗。”
西閑按了按胸口,此刻竟也替章令公主鬆了口氣,可那口氣還沒松到底,忙又道:“他不是隻負責傳旨的嗎?怎麼還帶兵了?這樣豈不更加危險?”
趙宗冕道:“他又不是第一次從軍,不用擔心,他有分寸。”
西閑道:“上次潛兒受傷,公主因而大病一場,這次……倘若也有個損傷之類的,可怎麼向公主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