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去。”何蕊恩轉身,看著顯然打理完畢、一副準備出航的表哥。
海英穿著poo衫、百慕達褲和帆船鞋,走到她身前,她順手把空瓶子和水杯交給他,習慣地當他是奴才。
“我昨天喝夠多酒了,不想再去品嘗什麼新酒。”她說:“你給我一顆解酒鎮痛錠、一顆安眠藥,我要沉穩睡一覺,好應付明天開幕的帆船祭典活動。”
海英一愣,看了看下意識接過手的杯瓶。難得他想當當疼表妹的好表哥,這妮子急著澆他冷水。“好吧,”語氣輕松。“隨你。藥在我房間的急救箱裡,你自己去拿,吃完乖乖睡,不要騙我,又偷偷跑出去做別的事——”
“我才不會。”她怏怏打斷表哥的猜疑,旋足靠向冠狀牆垣,摘了花壇裡的金球扶桑,揀卸花瓣,美眸遠眺旭日海面。
典型的加汀島良辰美景,雲朵透著朝氣的橘紅,天空翠藍得宛若海洋倒掛,夜海深澤退褪得差不多了,瀲灩波濤鋪疊新藍,淺淺淡淡,浪頭白沫鑲滾,弧扇一般的展漫,湧上沙灘。
“今天是陸風出航的理想日子。”海英也移近牆垣邊,感受風向,嗔著風裡的海味。“你不去,我自己走嘍——”
“祝你順風。”何蕊恩遙望海上的帆影,企圖找出一艘自己簽了名的船。
“那麼,”海英開口,邊說邊移步離開。“我也祝你好夢——”
“我就是不要夢,才要吃安眠藥。”何蕊恩不領表哥這個好意。
“好眠行吧。”海英拔高嗓子,改個說法,拉合雙折門。
時間滑過一、兩分鐘,何蕊恩回首,臥房裡沒了表哥身影,她再轉頭,海上找不出初花凜凜。
今天的花也醉了,蔫垂不開的比開的多,找不到一朵真正怒放野玫瑰,她凝眄手上被她拔得只剩託梗、蕊心的金球扶桑,突感自己太殘忍,於是在花壇挖個泥洞把蕊心埋了,悠悠唱起歌。
“……iivedbuttobenea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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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doveasabeginning
“andoveasabeginning——”居之樣站在露臺喝牛奶,不禁跟著那白天夜鶯歌聲,哼了一句。
印象中,是有那麼一個人,一個女孩,樹林中清靈且豔麗的女孩,引人情難自禁按快門的女孩,她在大白天唱eonardhen的〈nightingae〉,陽光變成月輝,她的歌聲閃亮如星,有時是流星,殖落他體內,變成一隻鼓翅夜鶯,很快地,飛繞他平靜心湖,騷動漣漪。
他給了她一張拍立得照片,在樹林裡,像蛇給夏娃蘋果。那當然不是“給”,而是“引誘”,並且必須“吃”。
咬一口用庫斯庫斯做的日式飯團,居之樣轉個方向,面朝著那叢掩蓋側牆的醉紅扶桑坐下,一手把裝著牛奶的玻璃杯放回庭園桌上早餐行列裡,他重複唱著:“andoveasabeginning——”
盡管從隔壁露臺傳來的歌聲已經唱到:“thougharesingingsoeheresti——1cannoongerhear——”
他仍然哼著開端的一句。他相信,隔壁的女人聽見了,像他聽見她一樣。
他們不再言語,但他們歌唱。
andoveasabeginning——
停住了嗓音,隔壁的男人還在哼。何蕊恩顰凝額心。這旅店的露臺怎麼回事?加汀島的風怎麼回事?
氣象預報說,近海有個小型低氣壓,陸地上空有個高氣壓,這代表加汀島這幾天將有很好的風。
這風尚未啟動帆船祭,先將男人奇奇怪怪的歌聲吹來她的露臺。
應該做個阻風罩,可以密實包覆露臺、隔音一流的大大阻風罩。何蕊恩決定向父親何樂建議,要不,他的大明星女兒住在這兒豈不是太沒隱私。
歌聲教人聽光,姿影教人看光。她知道,左手邊那面鮭魚色石牆上的葫蘆形孔洞,有一雙眼睛正覷著她,這使她管不了所開無幾的花朵了,輕挪足跟,走繞每個花壇,採完綻放著的花兒,然後往鮭魚紅的牆,把花兒插在孔洞中。
“你吃飽了嗎?”葫蘆孔洞忽傳男人嗓音。
何蕊恩像在聽一個秘密,小心地停駐牆邊,等著,等著那聲音從她插花的洞裡再次傳出,否則,她只當自己宿醉幻聽,決心回房吃藥睡覺,養個好眠。
“我在吃早餐,”低沉嗓音像密密麻麻的魚群,游出那些個神奇葫蘆洞。“要不要過來?”空氣如深層海水隱晦地在波動。
他不讓她睡覺!他不讓她睡覺!要她繼續受酒醉的折磨!
“你一定喜歡鞦韆、喜歡船艇,喜歡被顛搖、拋起拋落的感覺……”那渾蛋以為自己在吟詩!
何蕊恩退一步,再一步,轉身,跑離牆邊,奔過臥房、起居室,廊道小廳擺滿盛綻花朵,原來怒放的花朵全在這兒,她像一隻小鳥快樂揮翅飛越花海。她的心以一種狂亂節奏跳著,大門廳的羅馬牆鏡照出一張紅熱臉蛋。怎知熱?
那不過是個映象,但她就是知道——好比孿生子,一個發燒,另一個也體溫上升。她燒燙的肌膚、燒燙的臉龐,眼睛周圍一層粉紅薄暈,期待的神色像發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