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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倦無父無母, 是跟了雲青風二十年的近侍。
眼看著自家少爺在北境九死一生,回來後竟又以男子之身代妹遠嫁,其間要受多少屈辱折磨自是不必說, 如此披肝瀝膽,今日竟還要被不明真相的軍將們罵做反賊, 周倦心中忍無可忍, 又見雲清瀾冥頑不靈, 當即就在眾目睽睽下揭穿了雲清瀾的身份。
眼前的雲將軍竟是個女的?
這一聲怒喝後, 城門四野立時鴉雀無聲。
“原來是長寧郡主。”最後是趙騫關率先回過神來,“長寧郡主遠嫁達臘,雖不知為何會突現此地, 但想來未入朝堂不曉其間關系, 今日之事怕是被什麼人蠱誘了。”
趙騫關輕飄飄的一句,眨眼就把雲清瀾跟龍虎軍及雲家之間的關系撇了個幹淨。
被人突然戳穿身份, 雲清瀾先是愣了片刻,待回過神來時趙騫關話音已落, 有周倦和趙騫關這兩個與雲家最為親近的將領一前一後地佐證,雲清瀾若是再想偽裝成兄長,就非得拿出足以令人信服的證據。
雲清瀾沉吟片刻,索性也不再偽裝:“趙將軍, 是否被人蠱誘,清瀾心裡很清楚, 只是不知當年黍米之變和祖父自刎宮門的內因, 趙將軍心裡清楚不清楚。”
她抬手指向身邊的難民:“這些都是京都城中無家可歸的百姓,龍虎軍為他們徵戰多年, 每每凱旋, 他們也曾走街串巷地奔走相告, 也曾出城迎接向軍將們拋花敬酒,難道趙將軍,當真認不出他們?”
清冷女聲就這麼毫無徵兆地在城門下響起,佇立兩側的龍虎軍將立時大驚,可趙騫關面上卻神色未變,竟是極快地接受了雲清瀾女扮男裝的事實:“這些人到底是不是城中百姓,末將心裡清楚;跟了柱國將軍十幾年,柱國將軍怎麼想,末將心裡自然也清楚。只是長寧郡主雖在府中二十年,卻未曾在柱國將軍膝下受教,有些事,長寧郡主怕是不太清楚。”
他抬起眼,目光掠過雲清瀾略帶薄霜的面龐,轉而看向頭頂獵獵招展的龍虎軍旗:“龍虎軍不能反。”
龍虎軍和雲家護國百年,這面軍旗下蓋著的不是他趙騫關或雲清瀾一人,而是數百年來千千萬萬為之犧牲的龍虎軍將士,不論武朝覆滅與否,往後千秋萬代供世人評鑒的史書上,龍虎軍,絕不能成為叛國之軍。
雲清瀾心中倏爾一滯。
趙麟祿血諫詔獄,祖父自刎宮牆,他們九死不悔地用自己的血一遍遍叩問武朝大門,雲清瀾又怎會不知,他們在堅持什麼。
可不等雲清瀾說話,趙騫關就又接著道:“但既是長寧郡主,那就算不得我軍中人士,自然也不受軍規約束。”
趙騫關一邊說著,又一邊取下背後長槍,槍尖一震斜指地面,然後遙遙看向對面的雲清瀾:“只不過郡主,可要想清楚了。”
槍尖凜冽,趙騫關亦是殺意沉沉。可雲清瀾卻是知道,趙騫關正於凜凜寒光中為她開出一條路,亦於沉沉殺意裡向她發出最後的問詢。
問她是否真的要踏上這條布滿荊棘的路,是否真的要與武朝皇室背道而馳,更問她是否真的要為這些難民與龍虎軍為敵。
雲清瀾心中現出猶豫。
她還記得退守衡蕪山那夜二三營的將士們是怎樣合力地把她扔上高空,記得落雁崖飛渡時她是如何在心中許下承諾,更記得天生橋絕境中她是如何立誓與諸君同生共死。
可——
雲清瀾想起昨夜簇在她身邊的那些目光悽哀,瘦骨嶙峋的難民,若是連她都放棄了這些難民,他們無家可歸無枝可依,又該怎麼辦?
看著忽而轉變態度的趙騫關,雲清瀾就這麼靜靜地凝了他一會。
趙騫關不同於戚猛之粗野,他豐神俊逸,在軍中亦是謙和有禮,寡言厚義。
自從她在衡蕪山中臨危受命初掌兵權,趙騫關就一直陪伴在側,其間退守衡蕪山、落雁崖飛渡、決戰天生橋,半年來幾番死裡逃生,二人雖說私交不深,卻都是在戰場上歷練出來的過命的交情。
趙騫關溫和可靠,回京後雲家在朝中幾番受挫,也連帶著龍虎軍在姚榮遠那裡屢屢受氣,但軍中只要有趙騫關,雲清瀾和雲杉就從來不會擔心他們出什麼大亂子。
他們曾並肩作戰,互為依傍,可人各有志,如今卻也真是要到了分道揚鑣的時候。
往事如煙,雲清瀾漸漸回過神來。她看著趙騫關,眼底重現清明,亦漸有火光在其中凝聚。
緊接著她翻身上馬,無涯劍倏爾在空中震出凜凜顫音,她看向對面,又挺直胸背與趙騫關齊高,劍尖就遙遙指向趙騫關和其背後那些曾與她並肩作戰過的龍虎軍將士。
風吹簌簌,遠遠看去,雲清瀾那單薄細瘦的一人一馬就如同武朝龜裂幹旱的大地上的一隻微不足道的螞蟻。
可長劍出鞘,她就這麼抬起纖弱的皓腕,指向千軍萬馬,於萬籟寂寂中落下一句話:
“雖千萬人吾往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