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長青沉默了,要他說劉母這種情況並不罕見。
被欺負了,是受害者不夠謹慎,知道責怪施暴者沒用,所以就把斥責都丟到了受害者身上。
殊不知這二次傷害,更可怕。
季長青不明白,“當初,咱們解放上海,拯救失足婦女還有那些妓.女,讓她們能夠獨立謀生,還有很多同志自願跟她們結婚組成革命戰友,怎麼現在就……”
南雁知道這事,為了給妓.女們治療梅毒,花重金從香港那邊弄來青黴素,而彼時戰場上的志願軍也在等著用這救命的藥。
“破山中賊易,破心中賊難。”
南雁嘆了口氣道:“我在陵縣肉聯廠工作的時候,後勤科的一個科長結了好幾次婚,第三次結婚時還能娶人家頭婚的姑娘,人都說他有本事,就算三婚四婚又如何,都能娶黃花閨女。那時候我家村裡有個年輕寡婦,跟村裡一個年輕人好上了,年輕人的家裡死活不同意,說我兒子還沒結過婚呢,憑啥娶你一個二婚的寡婦?”
季長青臉上神色逐漸黯淡起來,他自然能聽明白南雁這話裡的意思。
男人三婚四婚沒人會在意,娶了個頭婚的,大家還會說他有本事。
但女人二婚物件是個頭婚青年,就會先被批判一番,指不定還被說是騷寡婦勾搭人。
這是很多人的想法,天然的給女性戴了枷鎖。
明明是劉家三閨女被欺負了,但是被欺負也會成為日後攻訐她的手段,不然展紅旗為什麼要讓這姑娘離開家鄉呢?
這些可真是心中賊啊,紮根到心底深處,甚至鑽到了每個人的骨縫裡。
“陶然當初不離婚,也是有這心中賊,不過您也往好處想,她到底也離婚了不是?”南雁還是給季長青了一些安慰,“總有能趕走惡賊的一天。”
但這一天什麼時候才能到來呢?
季長青深深嘆了口氣,“咱們的工作,還任重道遠啊。”
他也不知道這天什麼時候才能到來。
但在這一天到來之前,需要每一個人為之努力奮鬥。
群眾思想需要提升,而高南雁就是藉著這個機會,揭傷疤的方式給所有人上一課。
這就像是接力賽,現在給群眾們上課的這一棒來到了他這裡。
季長青也沒許下什麼承諾,只是又跟南雁說了兩句,這才離開化肥廠這邊。
……
週末的滄城人民公園格外的熱鬧。
公審由季長青親自主持。
兩個當事人早早到來,引起了一陣議論。
劉家三閨女單名一個英字,年輕的女孩子這幾天已經做好了心理建設,聽到別人議論自己,就不甘示弱的看過去。
直到那人閉嘴這才收回視線。
她沒做錯任何事,憑什麼被這麼議論?
南雁見狀臉上有些許欣慰,這個年輕姑娘之前還想不開,把希望寄託在旁人身上。
這兩天倒是想通了。
即便是親生父母也不見得能陪你走到人生最後一刻,何況多子女家庭本來就一碗水端不平。
靠誰,都不如靠自己。
能想得通就很好。
這欣慰的神色落到展紅旗眼中,心中不免有幾分五味陳雜。
高南雁遠遠超出他的想象,如果自己當初認真的對待,去追求她,或許還有那麼一絲機會。
然而他那混不吝的性子,將一切都徹底搞砸。
難怪林蔚從來都不看好他呢。
過來人如她早已經看穿了一切啊。
收起那點不合時宜的小情緒,展紅旗看向不遠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