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時剛過,嚴記三樓雅間。
蔣掌櫃盯著空了大半的茶座,山羊鬍翹得老高:“不是說請了國子監博士來品鑑?”
“都、都去沈記排隊了。”小二抹著汗,“說是新茶能降心火,最適合配著策論喝。”
“荒唐!”蔣掌櫃拍碎個茶餅,“速去買來!”
申時的日頭毒得很,跑堂的擠在沈記門口長隊裡,汗溼的後背貼著“第二杯半價”的木牌。
櫃檯後,沈嘉歲正教夥計往竹筒杯上貼紅箋:“記得跟客人說,集齊十張可換秘製茶方。”
嚴記後廚此刻煙霧繚繞。
蔣掌櫃捏著鼻子灌下半碗仙草飲,突然瞪大眼:“這滑溜溜的玩意兒…”他踹了腳燒火夥計,“快去藥鋪!把清熱去火的藥材全買回來試!”
暮鼓聲中,沈嘉歲倚著二樓欄杆。
對面嚴記亮起三十六盞琉璃燈,映得《奶茶賦》上的金粉閃閃發亮。
她晃著手中青瓷盞,琥珀色的茶湯裡沉浮著幾粒黑珍珠。
“東家,嚴記怕是要仿仙草飲了。”程掌櫃憂心忡忡。
“無妨。”沈嘉歲指尖輕叩窗欞,“明日把冰窖裡存的薄荷漿取出來。”她望著朱雀街盡頭緩緩升起的月色,“再讓木匠打批帶暗格的茶盞——該教蔣掌櫃學學,什麼叫做‘獨家秘方’。”
……
沈嘉歲揭開冰鑑,仙草凍在碎冰裡顫巍巍晃動。
排隊的人龍從茶樓蜿蜒至朱雀大街,小二捧著青瓷碗來回穿梭,汗溼的短打能擰出水來。
“去薊州收黎朦子。”她將契書拍在櫃上,“要趕在商隊的前頭。”
“遵命!”沈德全前腳剛走,沈文淵後腳就捏著文章進了膳廳。
老侯爺的烏木箸“噹啷”砸在甜白釉碟上:“白鷺書院許山長那老倔驢,當年連先帝賜的紫毫筆都敢摔!”
“可這晁嫂子的侄兒這文章...…”沈文淵抖著灑金箋,“說是請了三個舉人潤色。”
沈嘉歲瞥見“致君堯舜”四字,噗嗤笑出聲:“酸儒寫策論,就像廚子繡花。”她捻起冰鎮過的黎朦子切片,“祖父嚐嚐,比黃連醒神。”
“許山長其人,素來孤高自潔,想要透過走後門送人進去,簡直是痴人說夢。”老侯爺雖然對學問之道不甚了了,但既然被逐出門,那必然是此路不通。就算他不惜顏面,厚著臉皮去懇求,恐怕也是徒勞無益。
他仍記得,年輕時因為不思進取,曾被這位許山長在文章中屢次抨擊。
唯有以博學之才,方能折服此等高潔之士。
顯然,晁家那後生雖學有所成,但尚不足稱。
“即便是王侯世家的公子,許山長若是不屑一顧,也不會因權勢而屈從。”老侯爺沉思片刻,然後緩緩開口,“京城中的嶽明書院也是名聲顯赫,就讓晁家那小子前往嶽明書院深造,我們侯府自會妥善安排。”
沈文淵聽後,只能無奈嘆息,也只得如此了。
裴淑貞隨即吩咐管家沈福,命他親自前往榆錢巷,將這番話傳達得清清楚楚,確保無誤。
……
榆錢巷,薛家小院。
晁氏手中的茶盞磕在案几上:“嶽明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