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多慮了。”沈嘉歲仰起臉,眼角沁著淡淡水光,“女兒只是覺得......能生在咱們家,實在是天大的福分。”
馬車轆轆碾過青石板路。
沈嘉歲倚著軟枕,望著街市上熙攘人群。穿書以來最教她熨帖的,便是這永定侯府上下待她如珠如寶的真心。
回到府中更衣時,沈嘉歲忽地想起宴席間那支被嚴婷順走的翡翠鐲。
她當即喚來管事嬤嬤:“遣兩個僕婦去武威侯府讓嚴小姐歸還鐲子,就說我明日要戴那支水頭最好的鐲子赴宴。”
廊下鸚哥撲稜著翅膀叫喚,沈嘉歲將茶盞往案几上一擱。
眼下最要緊的,是重振沈氏茶軒的生意。
……
翌日天光未亮,她便帶著上回救下的姚家姐弟往自家茶樓去。
姚錦攥著弟弟姚墨的袖口,姐弟倆縮在馬車角落。昨夜侯府嬤嬤送來簇新的杭綢襦裙,他們連睡覺都捨不得脫下。
此刻望著車窗外巍峨的茶樓,兩人連呼吸都放輕了。
“吱呀——”推開雕花木門,沈嘉歲被撲面而來的黴味嗆得咳嗽。三層高的茶樓空空蕩蕩,櫃檯後算珠碰撞聲格外清脆。
跑堂的夥計正將八仙桌擦得鋥亮,見有人來,抹布驚得掉在地上。
“大、大小姐安好!”程掌櫃慌忙迎出來,山羊鬍須顫個不停。他偷眼打量這位傳聞中驕縱的侯府千金,心道這茶樓怕是熬不過這個月了。
沈嘉歲環顧四周。博古架上茶罐積著薄灰,牆角的紅泥小爐早熄了火,連最當陽的雅間都透著股子蕭索氣。她徑直走向櫃檯:“把近半年的賬冊拿來。”
程掌櫃捧著賬本的手直哆嗦:“自打東街開了雲鶴樓,咱們這生意就……”話未說完,眼淚已砸在泛黃的紙頁上。
想當年沈氏茶軒也是賓客盈門,如今卻連夥計的月錢都發不出。
“程叔嚐嚐這個。”沈嘉歲忽然遞過青瓷盞,奶香混著茶香氤氳開來。
她身後轉出個粗布婦人,端著紅漆托盤,七八盞奶茶在晨光裡泛著琥珀色。
掌櫃的盯著杯中沉浮的黑珍珠,硬著頭皮抿了口。甜膩的牛乳混著苦澀茶湯滑入喉間,嗆得他老臉通紅:“這......這滋味實在新奇。”
“噗嗤——”姚墨沒憋住笑,被姐姐擰了把胳膊。
少年偷眼瞧著其餘人:跑堂夥計仰脖喝得咕咚作響,賬房先生拿銀勺撈著珍珠吃,連門口灑掃的婆子都捧著茶碗咂嘴。
沈嘉歲拎起裙襬踏上木梯:“三樓雅間全換成竹簾,二樓設十二張黃花梨棋桌,大堂東側砌個半人高的茶臺。”她指尖劃過積灰的欄杆,“往後每月初八請說書先生,再僱兩個會彈月琴的伶人。”
程掌櫃聽得瞠目結舌。
這哪是改良茶樓,簡直是要把戲園子搬進來。他攥著賬本欲言又止,卻見大小姐立在朱漆廊柱下,日光將她鬢邊珠花映得流光溢彩。
“程叔可知為何雲鶴樓能日進斗金?”沈嘉歲捻起案上碧螺春,“他們賣的不只是茶,是達官顯貴的臉面,是文人墨客的風雅。”她將茶末灑進青瓷缸,“咱們要賣的,是尋常百姓也能享的趣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