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文淵倒退半步撞上門柱。
這淤青他認得——上回晁氏“失足”跌進他懷裡時,他情急之下抓的。
此刻女兒“開源節流”的話在眼前晃過,他只猶豫了一瞬,忽然揚聲:“來人!送晁夫人去庫房取冰!”
管家捧著賬簿現身:“侯爺,庫房存冰僅餘三成,大小姐吩咐過...”
“取!”沈文淵瞥見角門處閃過的藕荷色裙角,“按舊例雙倍取給晁夫人!”
晁氏垂首掩住得意之色,綴珍珠的繡鞋卻突然打滑。
沈嘉歲穩穩扶住她胳膊:“父親糊塗,庫房鑰匙在我這兒呢。”她指尖劃過晁氏淤青,“天熱易化膿,該塗些白玉膏。”
沈鈞鈺抱臂倚著門框:“白玉膏二十兩一盒,晁夫人要幾盒?”
晁氏落荒而逃。
沈嘉歲回到書房翻著茶樓賬冊。
算盤珠撞出脆響:“西街茶樓月虧百兩,父親還要白送冰?”
“錯了錯了。”沈文淵抹著汗溜進書房,卻見案頭擺著盞珍珠酪。羊乳凝在盞壁,像極了女兒五歲那年打翻的牛乳羹。
他仰頭灌下冷茶,喉間泛起陌生的酸澀。
……
晨光漫過庫房銅鎖,沈嘉歲指尖在算盤珠上疾走。
賬冊攤在案頭,硃砂圈出“茶樓虧空”四個字。
“現銀三千兩。”她將銀裸子推給沈德全,“訂五百個竹筒杯,杯身烙‘沈’字。”
羊皮輿圖在京郊馬場畫圈,“按五百文一升收羊乳,先訂半斛。”
沈鈞鈺叼著江米團探頭:“半斛能做多少盞?”
“五百盞。”沈嘉歲蘸墨勾畫茶樓佈局,“首日試賣足矣。”
紫鶯捧著名冊進來時,廊下三等丫鬟正嗑著瓜子賭雙陸。
沈嘉歲屈指叩響青玉案:“都進來。”
十二個丫鬟婆子縮成鵪鶉。二等丫鬟春杏袖中掉出半塊刻著“蕭”字的玉佩,沈嘉歲瞳孔驟縮——這是前世蕭舉人誣陷她私相授受的證物。
對哦,差點忘了還有個蕭舉人!
“大、大小姐...”春杏抖如篩糠。
“這玉佩...”沈嘉歲用帕子裹著拾起,“倒像是前朝古玉。”
春杏癱軟在地。
上月蕭舉人塞給她這玉佩時,分明說是祖傳的定情信物。
角門處忽起騷動,小廝喘著粗氣撞進來:“蕭舉人來了!”
沈嘉歲指尖掐進掌心。
前世這偽君子便是用這副溫潤皮囊,騙走侯府三千兩雪花銀。
大約半年之前,甚至更早的時候,原主與蕭舉人結識,彼時蕭舉人學富五車,口才了得,原主便在這股儒雅的風範中,不知不覺地愛上了蕭舉人。
蕭舉人也坦誠心跡,承諾待到金榜題名之後,便向侯府提親,共結連理。
這段佳話看似順理成章,畢竟兩人情投意合,堪稱一對佳偶。
然而,風流濫情的蕭舉人一旦高中,旋即榮膺進士,竟翻臉無情將原主一腳踢開,轉頭便傳出了與公爺之女定親的訊息。
原主對蕭舉人的供奉長達一年,不惜重金投入,結果卻連個半分回報也未得到。
面對負心漢的背叛,原主豈能輕易罷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