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淑貞擱下青瓷茶盞:“那今年秋菊...”
“母親可知前日康郡王府賞花宴?”沈嘉歲截住話頭,“滿園墨菊竟摻著紙紮的假花。”
她眼尾掃過沈鈞鈺發顫的指尖,“待大哥秋闈高中,咱們辦個賞詩宴豈不風雅?”
沈文淵嗆了口酒:“鈞鈺兒要考進士?”
“砰”地一聲,老侯爺撞翻酸枝木椅:“快!取我珍藏的澄心堂紙來!”他抖著鬍子指向長孫,“從今日起,你給我住進藏書閣!”
沈鈞鈺癱在繡墩上,看著小廝搬來半人高的典籍。
最上頭那本《策論精要》裡,還夾著他私藏的春宮畫頁。
戌時三刻,沈嘉歲獨坐水榭查賬。
月光漫過算珠,在“四海賭坊”那欄硃批上淌出血色。前世沈家被抄時,就是這份賬簿成了勾結程家的鐵證。
“姑娘,程九爺送來拜帖。”丫鬟捧著灑金帖的手在抖,“說是...說是討教骰子技法。”
“回拒了。”沈嘉歲將帖子擲入池中,驚散一池錦鯉。
水面倒映出她腕間新添的淤青——方才在賭坊,程九爺的翡翠扳指險些捏碎她骨頭。
西廂房突然傳來瓷器碎裂聲,沈嘉歲疾步穿過月洞門。
沈鈞鈺正踩著《四書集註》夠房梁,腰間還繫著要上吊的汗巾子。
“大哥若是摔斷腿...”沈嘉歲晃了晃手中美人圖,“明日我就將它裱在書院影壁。”
“祖宗!”沈鈞鈺滾落床榻,“我背!我背還不行嗎!”
五更梆子響,沈嘉歲在滿室墨香中闔眼。
一夜好夢。
……
辰時的陽光漫過侯府青瓦,沈嘉歲擱下纏枝蓮紋瓷碗,管事們已捧著賬冊魚貫而入。
沈德全躬身遞上採買單子:“薊州商隊要價三十兩護衛費,老奴想著黎朦子價賤,這買賣...”
“暫緩。”沈嘉歲硃筆在單子上畫個圈,“等西市鋪面盤下來再說。”
穿過垂花門時,她瞥見角門處縮著兩個面黃肌瘦的流民。
前日京兆尹奏報,北境戰事吃緊,南邊又鬧蝗災,這太平日子怕是撐不過三年。
後廚蒸騰的熱氣裹著羊羶味撲面而來,幾個廚娘忙得不亦樂乎。
因為大小姐突發奇想,打算教她們做珍珠奶茶!
方嬸正抻著江米麵團,柒月守著銅吊子煮茶,見主子進來慌忙行禮。
“老奴愚鈍。”方嬸搓著指尖黏連的米團,“這珍珠..”
“要這般大小。”沈嘉歲拈起粒紅豆比劃,“沸水滾三息便撈。”她前世在圖書館翻過《飲膳正要》,記得元代已有珍珠奶茶雛形。
柒月將羊乳傾入青瓷壺:“按大小姐吩咐,龍井配乳七茶三。”
沈嘉歲抿了口蹙眉:“腥氣太重,換作三成乳。”她指尖在案上叩出節拍,“再加勺飴糖。”
方嬸忽地“哎喲”一聲,掌心躺著顆渾圓玉珠:“成了!”
那江米糰子在冷泉裡浸過,竟真透出琥珀色。
“賞。”沈嘉歲將銀裸子拋進面盆,“午膳後做夠三百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