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谷川沉吟了幾秒鐘,開口:“鐘家的事不單單是嶽邵他們三個所為,嚴格說起來應該是包括我家在內的四家長輩的意思。”
燕飛的眉心緊鎖,他完全沒想到。
“你出事之後,三家長輩對鐘振左的意見就已經很大了。可以說他不僅毀了你,也毀了嶽邵他們三個。只是嶽邵他們因為你的關系沒有對鐘家痛下殺手,還是留了些餘地。鐘振左錯就錯在始終不肯承認他的錯誤,尤其是你‘回來’之後,他讓鐘勇去要你的骨灰,甚至不止一次表現出你給鐘家丟了臉面的意思。政治鬥爭就如戰場殺敵,不能留後路給對手。對三家長輩來說,鐘家是一顆不定時的炸彈,也許他們翻騰不出太大的浪花,但說不準什麼時候就會給你們帶來些麻煩,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讓鐘家徹底從政治舞臺上退出。”
“大飛,也許你會不高興,但我也贊同長輩們的做法。你和嶽邵他們的生活不應該再橫出一個鐘家。不過你放心,鐘振左只是被撤了職,上繳了一部分他的非法所得,組織內給了一個記過處分。鐘家沒有人坐牢。而且對於鐘勇,我們也尊重你的意思,不打壓他,他能走到哪一步就看他自己的本事。”
燕飛不說話,許谷川也不催他。蕭陽更是大氣不敢出,這件事要是沒處理好或者被哥哥們知道了,他絕對死定了!
許久之後,燕飛問:“我媽呢?”問的,自然是“鈡楓”的母親。
許谷川聽出了燕飛的意思,說:“你自殺後的第三年,你母親就到鐘勇那邊給他帶孩子去了。說是照顧孫子,我看其實是與鐘振左分居了。她把她自己的東西全部搬了過去,很少回去見鐘振左。她現在和兒媳婦、孫子住在一起,生活沒有影響。鐘振左回老家去了,他在老家的房子還保留著,鐘勇給他輕了保姆,你母親沒跟過去。”
燕飛沉沉地呼了一口氣,重生後他一直迴避這件事,母親的舉動出乎他的意料。許谷川又停了下來,給燕飛思考的時間。又是一陣長久的沉默,燕飛出聲:“鐘勇就讓他在西北打拼吧。至於鐘家,就這樣吧。鐘家的人如果以後能靠自己的能力再站起來,那我祝福他們。以後我不會再過問鐘家的事。這件事不要跟邵邵他們提。”
“我知道。不過你真的能放開?”
燕飛淡淡一笑:“我現在是燕飛,有疼我的父母。”
許谷川的面色恢複輕松,道:“是啊,你現在有父母,就不要再理會你上輩子的事了。孩子怎麼樣?聽小陽說你現在的肚子很大。”
“很大,絕對一顆大球。”
“呵,你生的時候我會回去的。”
“我生的時候再說吧。小陽走之前你必須得回來,準備幾號動身。”
“小陽想看看我這邊的情況。我讓他十六號一早過來,晚上我陪他回帝都,十八號送他去機場。”
“好,那等你回來。”
“好,再見。”
“再見。”掛了電話,把手機交還給還在不安的蕭陽,燕飛笑笑:“好了,別愁眉苦臉的,我絕不跟你哥他們提。”
蕭陽鬱悶:“被我哥知道我把鐘勇的信拿給你,我肯定完蛋。”
“你馬上就要去美國了,天高皇帝遠的,你怕什麼。”
唉?對哦。蕭陽頓時不怕了。
燕飛又吐了口氣,這回純粹是被孩子擠壓出的。
“信的事,我不會跟你哥他們提。鐘勇的這封信不是為了告訴我鐘家的情況,而是想借我的口讓邵邵他們不要打壓他。鐘家的人都出事了,只剩下他一個,他難免會擔心。我一會兒發封簡訊過去,給他吃顆定心丸。他說他想靠自己的能力闖出一番天地,我願意給他這個機會。”
“你發簡訊給他啊?被我哥知道怎麼辦?”蕭陽不怕他哥知道,是怕三位哥哥一起知道。
燕飛說:“你不告密,他們就不會知道。”
蕭陽抹抹鼻子,權衡利弊之後,他說:“我絕對一個字不說。”
燕飛扶著蕭陽的肩膀慢騰騰地站起來:“好了,出去了。”
蕭陽趕緊扶住燕飛,看著燕飛那麼大的肚子,想到這才六個月,他就不由得好奇兼擔憂——那生的時候肚子得多大?
“燕哥,肚子裡有孩子到底是什麼感覺啊?是不是像抱了一顆球?”
“像一口吞了兩個大西瓜。”
“……”這個,太有技術難度了,想象不出。
出了畫室,燕飛一個人去了臥室。從床頭櫃的抽屜裡翻出手機,開機。站著沉思了一會兒,他找到鐘勇去什硯後發來的手機號碼,發了一封簡訊過去——信已收到,珍重。
然後他刪掉備份簡訊和鐘勇的電話號碼,關機,把手機重新放回抽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