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料到大遼皇帝耶律欽業也會親至,耶律文叡白了耶律步煙一眼,又整了整身上淩亂的衣衫,慌慌張張地才朝那氈帳而去。
到氈帳跟前,又清了清嗓子,才附了一臉笑意,躬身入了帳內,卻是一愣,見帳內不單是有耶律欽業,耶律興德和耶律步煙的生母、南平長公主肖懷亦也在其間。
不滿地扯了扯嘴角,才佯作恭順地朝耶律欽業和肖懷亦跪拜。
“叡兒此戰大勝,功勞苦勞居高,甚是令為父高興啊!”耶律欽業大笑,起身拍了拍耶律文叡的肩,“我們的契丹男子就應是如此英雄無畏,什麼南平,什麼謝檀,都是你的手下敗將,而將來這南北天下,也一定會盡入我大遼囊中!”
“是,父親英明神武,終為天下之主!”耶律文叡說著,目光冷冷瞥了一下在旁的肖懷亦。
肖懷亦知耶律文叡並不想見到自己,只掩嘴咳了咳,再望向耶律欽業道:“長途奔波,臣妾覺得有些疲累,便先回去歇息了。”又對耶律步煙點點頭:“步煙,你陪我。”
“是。”
耶律步煙扶著肖懷亦出了耶律欽業的氈帳,又再入了自己的氈帳。
肖懷亦深喘了一口氣,又是擔憂地撫著耶律步煙的手,蹙緊眉頭:“步煙,我這樣做,是不是對不起你父親?”
“連年徵兵徵戰,與南平對峙,以大遼如今的國力,是再也承受不起了。如今看起來我們雖是佔了上風,但國內早已是民不聊生,形如被戰事逐漸蠶食的空殼,也唯有停戰,才能保得百姓安康,”耶律步煙安慰道,“母親這樣做,不單是為了南平,也是為了遼,更是為了天下。”
肖懷亦勉力一笑,又望著天邊茫茫雪跡,忍不住又咳了起來:“也不知我這殘軀還能不能再回汴梁去看看,也真想再見水色江南那滿城青翠的模樣,看看我從小長大的地方……”
“會的,”耶律步煙道,“我也想去看看……”
微微淺笑一下,記得有人說過,“雕欄玉砌,美輪美奐,煙雨婆娑,青色滿城,是為汴京,將來若耶律兄有機會來汴京遊玩,謝某自當以禮相待……”
說話之間,耶律步煙扶著肖懷亦在床榻旁坐下。
一回頭時,卻感周遭氣氛微妙,不住鎖緊眉頭,握上了腰間長劍,小心地起身。
“怎麼了……”肖懷亦不住捏緊了雙手,瞪大雙眼。
耶律步煙緩步在氈帳內繞了一圈,直至屏風之後,低眼而見地面上慢慢有血跡流淌出來,怒而一拔劍而出,屏風聞聲粉碎,轟然一聲,只見屏風後一人低垂著頭,滿身是血地坐在地上,繼而緩緩抬起頭,聲音暗啞:“喂,是我……”
“謝檀?”耶律步煙差點尖叫出聲,“你怎麼會在此處?”
“嗯,來救我夫人……”謝檀低低沉了一下。
耶律步煙聽謝檀一開口就言及百裡春晴,臉上訕訕。
而謝檀卻又望向了一旁滿臉驚詫的肖懷亦,強擠出一絲笑:“長公主殿下,臣謝檀……實在抱歉,驚嚇到你們了。”
“謝將軍?”肖懷亦看向耶律步煙,再疑惑一問。
得了肯定後,肖懷亦複又上前道:“當年便是你父親謝老將軍護送我至大遼的,我與他也算相熟,他還好嗎?”
謝檀微微驚訝,才點點頭:“他多年前已過世。”
“唉……也是,”肖懷亦頷首,“我們也都是一把年紀了,恐怕我也撐不了多久了……”
“母親別胡說!”耶律步煙嗔了一句,帶著小女兒的嬌氣。
又再出氈帳看了看外面的情形,確定無礙後,才回頭對謝檀道:“你這傷勢沉重,又是獨自闖來,要救你夫人十分不易……”
頓了頓,眼眶微紅:“我們得稍稍療好傷後才能進行下一步計劃。”
“不行,我得趕快帶她離開,我軍那方尚需我回去指揮大局,”謝檀粗喘著氣,用力抬起雙眼,試圖站起身來,“耶律兄……啊,步煙,還有長公主殿下,既然大家互已知曉身份,還請兩位幫我……”
“母親……”耶律步煙為難地看著肖懷亦。
肖懷亦輕咳了兩聲,把玩著手腕上一隻羊脂白玉手鐲,半晌後才緩緩道:“好,但你得答應我,在此處一切的行動都得聽我的。”
“是,我聽長公主殿下安排。”謝檀急忙應是。
“首先,留在這裡療傷,”肖懷亦道,又看著耶律步煙,“步煙,先叫你軍中信得過的大夫來給將軍處理一下傷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