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贏了一役,他總得重振軍務,這幾日定是忙得焦頭爛額,恐怕是沒空多陪你了,”肖儀也四下看看,嘴角掛起了笑,“看來那小丫鬟說的不錯,謝夫人心中是有謝將軍的。”
把“謝”字咬得特別重,生怕旁人聽不出來似的。
“你居然偷聽我和靈南說話?”百裡春晴氣不打一處來,正欲離開,卻聽肖儀的語氣確是嚴肅了不少,“既然你心中是有謝檀的,如今又是夫妻了,依肖儀之見,夫人還是徹底將我二哥放下吧,否則將來難測,怕誰都不好看!”
說著,便抬起眼角,瞄了一下百裡春晴手中那著的桃木劍。
方才整理衣物時,順手就將這桃木劍拿了起來,百裡春晴心虛地將手背到身後,又是惡狠狠地瞪住肖儀。
想自己多年來一直習慣隨時攜帶這桃木劍,肖儀自然也是見過多次,更是知曉其中淵源。但轉念想起謝檀也是識得此物件,但卻從來沒多說過一句,也未曾讓自己收起,恐怕也不過是將某些心痛強壓抑了下去,霎時覺得自己手中沉重,又如石塊壓在了心頭。
“不如將此劍給我吧,我幫你處理掉,”肖儀道,“桃木辟邪,而如今能護你的安全的,唯有謝檀一人了。”
百裡春晴遲疑著不肯交出桃木劍,又抬頭望著肖儀,才將心中長久的疑惑問出:“肖衍他如今怎樣了……他還好嗎?”
“挺好的,中秋時父皇為他重定了一門親事,對方是宰相張秀家小女兒張其過她。兩人也算是門當戶對吧,相信不久你就會聽到大婚的訊息……”肖儀無所謂地直直敘道,又悄悄打探著百裡春晴的表情。
只見她驀然沉靜下來,眼眶中漸有淚水閃爍,又再捏緊了手中的桃木劍,然後也頭也不回地轉身進了營帳。
百裡春晴呆坐在帳內,感到過往的一切回憶如急馬飛馳踏過草原,濺起濃烈黃沙,模糊眼前視線,卻又漸次層層落下,將早已該拋諸腦後的曾經驚起。
手中反複觸控著桃木劍,時哭時笑。
靈南突然猛地沖進帳內,大叫一聲:“夫人,我剛剛聽四皇子殿下說了,肖衍……啊不是,是二皇子殿下!他要娶張其樂,就是那個自小就愛和夫人你作對的那個張其樂!”
“我知道。”百裡春晴淡淡回道,將桃木劍放在了一旁,又順手扯了謝檀的一件衣衫將其蓋住。
“夫人……”
“你出去,我想一個人待著。”
靈南擔憂地看著百裡春晴。
百裡春晴垂著雙眸,長久沉著。
外面好像下雨了呢。如此天寒,烏雲積壓了好幾日,原來竟是落了大雨而非暴雪,水汽冰涼到浸得骨頭都顯痠疼。
而雨水濺落在草原之中,一股奇麗的清香味就彌漫了出來,好像整個身上都沾染了這味道。
自己是極喜歡初落雨時的味道的。那時候在汴梁,一到落雨,就喜歡赤足跑出屋外,踩在冰涼的青石板上,雨水浸濕了雙腳,有些黏而清透。
而肖衍總會無奈地搖搖頭,將自己一把抱起,轉身回屋,扔到床榻上,欺身上來。自己習慣將雙腳在冰蠶褥上擦幹,又勾住肖衍的腰,望著眼前如玉般美好的男子,吃吃地笑,好像都能凝望住與他須發皆白的以後數十年。
這時候的汴梁也會下雨嗎?
肖衍會不會和張其樂一起,在曾經自己與他居住過的地方,做曾經自己與他做的這些事?
他會對她日久生情嗎?
總歸是新桃換舊符,新人勝舊人吧……
而自己,好像也是新,也是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