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們如何得知夫人去了哪裡,也不知道夫人如今是死是活,永巷中眾人皆被割舌,唯有嫚兒……”子賢道,“可嫚兒這樣子,怕是短時內也無法複原,太醫院如今恐怕皆被皇後娘娘下了旨意,也不能將夏侯公接入宮中……”
“夏侯公給嫚兒開的藥方一定要按時給她服用,好好照料,”肖衍沉眼,“母後……呵,皇後娘娘……也難怪百裡氏一案才出,她就用盡法子將張其樂送到我身旁,那我便如她所願……”
肖衍手寫了書信,稱自己患了重疾,然後讓子賢將信送到守門的侍衛手中,請求那侍衛一定要交到傅太醫手裡。
二皇子患病,侍衛不敢怠慢,忙不疊地便往太醫院而去,傅太醫識得肖衍字跡,也沒空向皇後稟報,就提了藥箱趕往肖衍的寢殿。
傅太醫前腳剛踏入屋內,身後門被閉上,一掠寒光就搭在了肩上,手中藥箱落地。
肖衍的面容從傅太醫身後的暗黑之中緩緩出現,目光陰鷙寒涼,劍又再逼近了傅太醫的脖子幾分,有一絲血沿著劍刃流下。
傅太醫驚恐地渾身顫抖,啞著嗓子叫道:“殿……殿下……小人不知如何……如何得罪了殿下……還請殿下饒命啊……”
“說吧,說了就可不死,”肖衍扔握著劍,繞到傅太醫眼前,“否則我讓你再見不到屋外的太陽。”
“說……說什麼啊?”
“我母後……哦不,是皇後娘娘讓你做的所有的事情,你一五一十給我道來,若有半個字的虛言……”肖衍又貼近了傅太醫幾分,“今日我決不輕饒你!”
“我說我說!但殿下您千萬別告訴娘娘,否則小人也活不了了,”傅太醫哭喪著臉,聲音不穩,“其實嫚兒的病本不是那麼嚴重,若是以小人的醫術,足以令她康複……但娘娘說,不能讓嫚兒再開口說話,最好是慢慢地中毒而死,所以……所以臣多給她添了幾味藥……”
“為何要令嫚兒不可說話?”
“這……”傅太醫眼珠子直轉,渾身顫抖。
“不想死就快說!”肖衍手中寒光粼粼。
“因為……因為不想讓嫚兒說出永巷中的事……”傅太醫差點跪了下來,“殿下您別逼小人了,小人不過是替主子做事,萬不敢不做,也玩不敢盡吐啊!”
肖衍心頭忽猶豫了一下,然而一想起嫚兒方才瘋瘋癲癲時從地面捧起殘羹向著百裡春晴,一股血已沖上了頭,青筋爆出,目露兇光,手中的劍光也隨之狠辣落下,傅太醫一聲悽慘痛叫,一支血淋淋的殘掌在地上彈跳了兩下,觸目驚心。
“過去我便是太好說話,讓你們這些奴才以為我肖衍不過是個怯懦之輩,”肖衍不依不饒,血光染在劍身,仍指向著傅太醫,“要殺你不過如碾死一隻螻蟻,而你再是不說的話,今日就休想踏出這個房間!”
傅太醫捂住斷掌處,齜牙咧嘴,痛不欲生,大滴大滴的汗水布滿了臉面,在地上不停打滾。
肖衍蹲下身來,冷冷地盯住傅太醫,一字狠道:“說!”
“好……我說……”傅太醫一邊痛苦□□,一邊試圖撐起身子,“嫚兒,她本是沒有瘋的……是娘娘去永巷接她時,命小人給下的藥……因為……因為娘娘知道……嫚兒在永巷時,是與夫人在一道的……但殿下你要了人,娘娘不能殺她……而永巷中瘋女子本就多,如此……不會讓人懷疑……”
肖衍目眥盡裂,咬牙又問道:“那百裡春晴,如今在何處?”
“這事……小人真的不知啊!小人本也以為夫人早已死了,否非接嫚兒出來時不小心聽到娘娘與錦文之間談話,小人……小人也不知道她還活著……”傅太醫嗓子已哭得沙啞。
“皇後……為什麼要關她入永巷?百裡氏一案,為何留了她一人?”肖衍又問道。
傅太醫斷手之處的血不停地流下,人已經欲欲昏厥:“這事牽涉江山社稷,殿下您就算是殺了小人,小人也不知啊!”
又似突然想起了什麼,膽怯地抬起眼角,似在揣測著什麼:“去年夏時夫人小産後,小人替夫人診治過,夫人……夫人她此生都不能再有孕了……”
“什麼?”肖衍感到腦袋如被重錘一擊。
難怪……也難怪那段日子,皇後總找了各種理由召自己入宮,原來她早已有了離散自己和百裡春晴的想法……
片刻後,肖衍才眯起雙眼,沉沉地打量了傅太醫半晌,將劍收起,又對其警告一番,才放了傅太醫離開,而後定定地看著地面上鋪灑的血跡斑斑和一隻蒼白的斷手,心頭竟只剩平靜如已。
子賢見傅太醫倉惶逃走,也推開門入內,卻一見屋內場景,嚇得腿一軟,跌坐下地,而眼前的肖衍再也不是曾經那位溫潤如玉的二皇子了,再也回不去了……
“殿……殿下……”子賢哆哆嗦嗦,半晌才從牙縫中擠出了字。
“一切都是皇後策劃的……”肖衍伸腳,用力地踩住了那隻斷手,斷開處有血飆出。
血落了肖衍的皂靴之上,又道:“不行,不能讓傅太醫活著,活人的口容易掰開,只有死了才能噤聲,況且他似乎是肖儀的人……找太醫院提點王太醫來,就說我的病很重,需得他親自料理。”
“是……”子賢應著,頭皮直發麻。
而又聽肖衍自顧自地說著:“自阿晴小産之後,皇後便得知她無法再孕,就已經開始想方設法拆散我們了。百裡氏一案,阿晴沒有獲罪致死,所以被送到了永巷,而皇城司所有知情者無一倖免……太子刻意要讓我看的皇城司密報,肖儀故意灑酒毀掉,他們一定也是覺察到了什麼……”
而肖玉如今入了天牢,肖儀去了邊塞,皇後是不能輕易動的,而要想得知百裡春晴的下落,唯一的突破口,恐怕只有從嫚兒那裡得知了。
嫚兒的病不能再找太醫院,急需夏侯公親自料理,而自己必得得以自由才可。皇帝如今還不肯為百裡氏洗脫罪責,也唯有自己有朝一日應天受命,才能由自己親自來完成。
事不宜遲,只能以大婚的藉口才能離開皇城。
至於禁足至新春之事,若是即刻與張其樂成婚,皇帝自己當著文武百官的下旨賜的婚,也萬不得為此而得罪了社稷重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