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檀目不斜視,手中緊握著劍,狠狠地盯住了耶律文叡,額角青筋凸現,一縷青絲上下浮動。
“撤兵,”耶律文叡冷淡地命道,“否則你夫人的性命不保。”
“笑話,我謝檀戍邊多年,豈有後撤過一步?”謝檀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語氣堅決,“自然,我夫人的性命也絕不會交託到你手上!”
話語既出,謝檀早已提劍攻上前。
耶律文叡忙抓住百裡春晴而往後退撤,其餘人複再上前,將謝檀重重圍住。
謝檀以一人之力相抵,縱使單打獨鬥時武功可見出類拔萃,但畢竟前後受敵,還是很快便顯出了頹勢,身上受了些輕傷,擦出血痕,卻更是要緊了牙關。
百裡春晴不忍,高聲道:“將軍!你不必管我!你快走啊!大軍要緊!”
謝檀似充耳不聞,仍是一劍一劍地與眾人相抗。
百裡春晴試圖推開耶律文叡,卻是絲毫撼動不了,眼看著眼前的人腹背受敵,眼淚已不停掉落。
腥風血雨之間,終於聽見葉淳等人的聲音傳來,謝檀臉上有血滴下,對耶律文叡冷笑了一下:“你輸定了!”
情形逆轉,耶律文叡鐵青了臉,亦是萬萬沒料到謝檀竟能獨一人抵禦如此長時間,急忙拽緊百裡春晴便往遼軍後方撤退。
葉淳等人制住了契丹眾軍師,而謝檀一手掠過一馬匹,不顧葉淳拼死勸誡相擋,已全身是血地跨上馬背,向著耶律文叡追去。
耶律文叡驚覺身後馬匹聲響,手一揚,兩個軍士騎馬而從兩側逼近謝檀。
謝檀揚劍一邊進攻,又一邊左右躲閃,眼見快接近耶律文叡,側身俯下,伸出手,眉目堅定溫柔。
百裡春晴微微回頭,見謝檀伸出的手,緊皺了一下眉,一口咬在耶律文叡抓住自己胳膊的手腕上,鐵鏽般的血腥味彌漫口中,耶律文叡吃疼,不住松開了手。
再拼盡全力,用力推了耶律文叡一把,後退半步而伸出手,抓住了謝檀的手腕,一用勁之間,穩穩地坐在了謝檀的身前。
而耶律文叡大怒的聲音隨即在身後響起:“給我追!”
那一直逼住謝檀的兩個軍士也奮力策馬而來,百裡春晴被謝檀緊緊地環在身前,緊張地抬頭,從謝檀的肩上望向後方,見那兩人越來越近,慌亂地不住抓緊了謝檀的袖口,聲音顫抖:“我們會不會死啊?”
“別抬頭,”謝檀聲音暗啞,傳入耳中,“他們有箭。”
“啊?”百裡春晴急低下頭,埋身在謝檀身前。
而再抬眼望住謝檀的下巴,見他青色的鬍渣有些雜亂,身上未有鎧甲遮掩的地方,細細密密的傷口正浸著血,汗味和血味交織,濃烈地裹住自己。
也卻是在這兵戈之聲中,這懷抱卻讓周遭一切都安靜了下來。
馬匹一直向北奔走,漸漸遠離了戰場,但身後那兩人卻似乎毫無退走之意,仍是緊緊隨在身後。
一縷朝陽從天際破出,而一聲弦弓聲如日光清澈透亮,震得心顫。百裡春晴驚得閉上雙眼,只感到那刺耳的聲音忽戛然而止。
謝檀身子猛地一震,百裡春晴感到心跳瞬時止住。
謝檀緊抱住百裡春晴,翻身落下馬匹,在草地上滾了幾圈。
兩個契丹軍士又再舉起了弓箭,謝檀已站起身來,護著百裡春晴在身後。在一陣劍光之中,幾支箭已落地。
那兩個人身上的箭都已用光,面露尷尬和幾分恐懼,但卻並不想與謝檀直面兵刃相接,互視一眼,就已雙雙調轉馬頭而走。
望著馬匹走遠的身影,謝檀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再是疲累至極,一下子仰身躺倒在了地上。
百裡春晴慌張地幾步爬到謝檀身邊,急問道:“方才那箭……”
“沒事,”謝檀閉著眼睛,大口喘氣,“盔甲擋住了。”
“那就好……”百裡春晴勉力笑了笑,又環顧四周,盡是無際草原,杳無人煙,唯有兩人一馬的身影煢煢,被日光拉扯出長而寂寥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