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自然的。”
肖衍總被眾人圍得團團轉,而自己卻從不參與大家的討論,總獨自凝神捧著一本書卷在旁,思緒卻在這時會不自主地飄到肖衍身上。
當然明白自己與肖衍之間的差距,他待她若珍寶,又身份尊貴無人能及,將來能給予她的必然更多。
而自己父親雖官階不低,自己也被眾人認為將來必是官拜三品不止,可始終從一開始,就是比不上肖衍的。
更可況,她早已選擇了他。
也不知肖儀何時起覺察到了自己的心事,偶爾會提了好酒來邀自己共醉,一邊絮絮叨叨地勸慰自己情感之事,一邊又酒醉神迷地聊著他尷尬的身份和處境,他與太子的矛盾,他的理想抱負……
時日久了,自己與肖儀便熟識了起來,結為摯友,也漸因此種關系,與肖衍不複當初那般好。
直至肖衍大婚那日,汴梁一城寶馬雕車,花香滿路,百餘馬車滿載妝奩直至二皇子府。
眾人皆嘆百裡昭傾盡家中各類罕世珍寶,也將前人書畫文墨都已盡數拿出,只為了襯得起這一場曠世大婚,襯得上他對他這個小女兒的寵愛。
那日肖衍意氣風發地高騎馬背之上,面容中的笑意連藏都藏不住,時不時地會回首望向那火紅喜轎,彷彿也能看到轎中人那蓋頭之下的明媚甜蜜笑顏。
肖儀對外稱自己身子不適,而自己卻只道家中有急事,都未到二皇子府中慶賀。兩人便拎了幾壺酒,站在了城樓高處,遙遙望著那無上的喜慶和一路隆重。
自己望著滿城歡騰,卻似乎越陷入到了更深的悲情之中,連眼淚都涸得無法流出,不語一言,只能一口一口飲著酒,幾壺酒很快便見了底。
“那麼多年,你為何不去努力一把?”肖儀問道,“她連你是誰都不知道,你又怎能贏過肖衍?”
“她從一開始就只傾心於你二哥,我去努力,只會令她徒添煩惱,而我只願她無憂無慮……”無奈苦笑一聲。
“你喜歡她什麼,我怎就一點都沒看出來她哪裡能吸引你?家世雖不錯,但不過就是個幼稚的丫頭,連身子都沒長開,又嬌氣任性,聽我二哥說她還會……翻牆?”
“是啊,她……挺有趣的吧……”無心地隨口答道。
“是挺有趣的,難為我二哥成日哄著她,跟爹寵著女兒似的,”肖儀撇撇嘴,嗤笑一聲,“那還記不記得我們有一次玩蹴鞠,她突然就莫名不允我二哥上場。依我說啊,肖衍也是耐心極好,各種好言相哄,連我在旁都看不下去了……後來肖衍獲勝,她又蹦又跳,甚至直接跳到肖衍身上去掛著,像一隻小野貓似的,毫無名門淑女之風,也完全不介意男女之別。縱使她與肖衍兩情相悅,當著眾人的面,那模樣也實在不妥,虧得我二哥還不介意。在我看來,與二哥相襯之人,應當是溫文爾雅,秀外慧中的大家閨秀……”
不理肖儀絮絮叨叨的各種埋怨,只遙聽著鑼鼓喧天,腦子裡漸漸便得迷濛,半晌後才輕輕道:“可是,這小女子真好啊……”
“這小女子……真有如此好?”肖儀執杯相問。
下意識地抿了一下唇,嘴角勉力透出一分略酸楚的笑:“是啊,好到我希望能看她夫唱婦隨,兒孫滿堂,萬事皆歡,一生順遂。”
而肖衍與百裡春晴大婚那日,自己第一次飲酒宿醉,已記不得如何歸了將軍府。
醒來時天已大亮,日光傾城,認真地束發淨面,換了一身整潔素白的長襦,與兩位姐姐寫了家書,寒暄囑託一些事情,又與謝老婦人溫言細語一番,最後才默默步入皇城,找到了肖儀,開門見山道:“皇上讓你領軍出塞抵抗契丹,你不是不願意嗎,那我替你去吧!”
一言既出,便是五載。
直到肖儀將百裡氏之案的訊息傳來,才得知她家中親人盡亡,她幸而免於一死,卻被皇後偷偷禁閉在了永巷之中而不得脫身,飽受折磨。
也知肖衍以為她也已被處死,悲不自勝,閉府不出,根本無法助她脫困。
自己也知道,帝後將肖衍蒙在鼓裡,甚至不惜對外瞞了肖佑栽贓陷害肖陽和百裡弘義的真相,並將肖佑流放至瓊州,如此一番決意作為,便是定然不會再讓他倆重在一起的。
於是經肖儀提點,想到了上摺子請旨賜婚一法,讓她能離開皇城,免於在永巷中受苦磨難,也免於此後可能的各種明槍暗箭,皇位相爭。
也許,也終於償了自己多年夙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