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們見了皇後,才不得不戰戰兢兢地放開了肖衍,戀戀不捨地望著肖衍走開。
皇後上前一步,笑吟吟地撫住了肖衍的手,輕言問詢了幾聲,肖衍簡單地回答著皇後的話,這才注意到皇後身邊跟著一個十五六歲的女子,明目皓齒,花容月貌。
肖衍瞥過女子期許的笑靨,對皇後的盤算心如明鏡,但仍是面不改色,連一點笑容都不想虛偽地扯出。
皇後覺到了肖衍的情緒,只淡淡笑道,語氣隨意:“這是宰相張秀的小女張其樂,論其輩分而言,也是我母家的遠房親戚。今日其樂隨張宰相入宮賞花,我見她乖巧,便多說了幾句話……”
肖衍聽罷,客氣地微微一鞠。
張其樂也乖巧地福了福身,言道:“小女少有進宮,早前聽說了先夫人的事,還請殿下節哀。”
肖衍心中又湧起一陣酸楚,深吸一口氣:“多謝掛心了。”
“今日出來久了,花也看夠了,還真覺得有些乏了。衍兒,母後便先回去歇歇,你陪其樂四處走走吧。”皇後轉身,錦文忙拖住了她的手。
對皇後的心思和打算,肖衍也說不出有什麼反感。但自從那日得知永巷與宮女嫚兒之事後,對皇後確是多了幾分怯意,更對如今這硬塞個人到自己身旁的安排有些不滿,於是便上前一步:“孩兒送母後回宮吧。”
“不必了,本宮有錦文服侍便可。你是皇子,其樂入宮來便是客人,主人家切不可怠慢了客人,你說對吧?至於你想聽的話……如此,衍兒你今夜便宿在宮中吧,母後晚些時候再與你說。”
皇後循循善誘,說話也是留了分寸,肖衍一時啞然,卻只能看著皇後與錦文背影走遠,隱入人群花草之間。
“殿下,陪其樂走走吧?”張其樂輕輕拽了一下肖衍的衣袖,烏黑的眸子閃著亮光,頰上也染了微紅。
肖衍無奈地只能點點頭,又刻意與張其樂拉開了一些距離,引了她前行,輕聲介紹著宮中各處景緻。
一路走來,自然也惹得旁的女子們側目竊語。
張其樂心情舒暢,又笑指著一處:“殿下,那處的花開得豔,我們過去看看。”
“此處……”肖衍突然哽咽了一下,止步不前。
張其樂轉頭見肖衍臉色微微有變,又小心地喚了聲:“殿下……你怎麼了?”
自百裡春晴出事之後,肖衍一直躲在府內,刻意迴避入宮,就是害怕那些與她在一起的回憶如潮水翻湧。可越是害怕,那處景不可移,再現於眼前時,就像一把利刃硬生生地插入心裡。
十二年前正是在此處,自己送了百裡春晴一把桃木劍。
而六年前的花朝節,自己也是滿心期待地邀了她入宮,望著這同一處的繁花正豔,紅著臉問她能否嫁給自己。
還記得那時她皙白的小臉一下子漲得通紅,雙手不停拽扯著衣裙,半晌後才抖抖索索地說了一句話:“我……我還不到及笄……成親……尚早了吧?”
而自己竟然一下子歡喜起來,拉住她的手,激動地問道:“那就是說等你到了及笄之年,便可以嫁給我了嗎?是明年嗎?明年你便是十五歲了!”
此時花也正是豔麗,春色宜人,只是那與自己一道賞花的,卻不再是那個臉紅到耳根的人了。
肖衍別過頭,轉身就快步走開。
張其樂氣喘籲籲地追了上來:“殿下你……”
“你……”肖衍有些抱歉地後退一步,“你與我母後的心思我都明白,但你還年輕,真的不必浪費在我身上。我肖衍此生唯有百裡春晴一個妻,斷然不會對旁的女子有心,也未有再娶的打算……實在是抱歉,我先告辭了。”
張其樂望著肖衍身影走遠,憋了許久的眼淚終於不住掉了下來。
才擦了擦眼角,就聽到身後傳來了一個女子幸災樂禍的聲音:“可別打我二哥的主意了,你沒那福分的!”
張其樂轉頭,見肖汝寧身著一件藕色穿花紋的襖裙,裙角曳地,雲鬢上一枚豔紅瑪瑙簪子,新鮮活脫的模樣。
對這個被皇帝寵壞了的公主,張其樂早有耳聞,但一直沒有交集,卻沒想兩人第一次開口談話,她便如此毫不客氣。
張其樂依禮對肖汝寧福了福身,肖汝寧無所謂地仰望了四方天空,又笑道:“哎呀,我記得我二哥跟我說過,他初次見二嫂就是在這裡啊,對了,他問二嫂能否嫁給他時,好像也是在此處……張家小姐可真會挑地方,專朝我二哥心痛之處撞上去,也不怕撞得頭破血流?”
“我還有事,先告退了。”張其樂拉下臉來。
正欲離開,不想肖汝寧又是不依不饒地添了一句:“我就看不慣你這種一心攀附天家的女子……”
卻不想話還未完,肖汝寧袖中一塊絹帕飄然落地。
張其樂眼疾手快拾了起來,一眼掃過絹帕上所繡,瞬時得意了起來,微微揚起下巴:“原來我們的公主殿下對那宣容公子情有獨鐘啊,真是個意外驚喜,沒想到……”
“你……”肖汝寧一把奪過絹帕,一臉漲得通紅,鼓起了腮幫。
“我過去聽說過一些軼事,說是宣容公子家府上常有女子送去各式禮物,而宣容公子一直稱自己早已心有所屬,拒了所有人的殷勤,”張其樂笑意森森,“該不會公主便是其中之一吧?這絹帕上‘宣容’二字,繡工還真是不錯呢……”
張其樂不客氣地一口氣發洩了對肖汝寧的不滿,也不再顧及她的慍怒,複又望向了方才自己指給肖衍的那叢花草,哼了一聲,便就急急地離了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