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安昀肅穿不慣西褲皮鞋。每次一穿,邢紀衡就說:“你這麼著真像哪家的公子少爺了。”有回安昀肅順嘴接了句:“我是伺候公子少爺的。”當晚邢紀衡把他裡裡外外地伺候了一通,不許他往後再那麼說自己。
現下再想起這出兒,安昀肅笑起來。邢紀衡說:“其實我喜歡你穿成這樣。”
“怎麼呢?”
邢紀衡往他耳邊湊了湊,調戲了句:“脫起來方便。”
“…………”
一場閑聊歸齊又聊到床上去了。事後,安昀肅已經差不多忘了他換衣裳的初衷。
半個多月後的一天,安昀肅正在家歇晌,聽見大門外吵吵嚷嚷。他沒太當回事,這兩年因為三.反五.反,樓裡的住戶換來換去,再沒有以前的那份安寧。
他起來倒了杯水,還沒喝兩口,就聽有人敲門,敲得還有幾分不客氣。他過去開了門,門外站著好幾個人,打頭的正是孫太太,後面還跟了一個滿臉為難的中年女人。
安昀肅剛開口禮貌地叫了聲:“孫太太……”孫太太打斷了他,更正道:“別叫我太太,那是舊社會的稱呼,叫我同志。”
安昀肅只好改了口,問:“同志,您有事兒?”
“沒事兒能來敲你的門?”孫太太雖然是個苦出身,可這兩年因著自己男人頻頻升職的緣故,官太太的架子倒是擺起來了,說著話步子就往屋裡邁,審犯人似的問道,“就你自己在家?”
安昀肅不想讓她們進屋,可又不好跟女同志拉拉扯扯,只好拿身子擋住她繼續往裡屋去的腳步,委婉道:“您有事兒就在這兒說吧。”
孫太太停住腳,四下打量了幾眼,把一直躲在自己身後的女人往前拽了拽,說:“婉琴同志丟了個鐲子。”
安昀肅一愣,轉瞬明白了她話裡的意思,臉上掛著的淡笑收了起來,回問她:“這話是什麼意思?”
“這樓裡白天就沒幾個人,”孫太太像是認定了什麼似的,回頭看了一眼,“我們幾個是天天都待在一塊兒,至於你整天幹些什麼就不知道了,這大夏天的,家家都敞著窗戶,婉琴家可在一樓……”
安昀肅一直皺著眉,聽到這裡突然反駁道:“說話不能這樣沒根據。”
“有沒有根據,讓我們搜搜不就知道了。”
安昀肅有點火了,但男女授受不親,他不能碰她,只比著手勢說:“沒這個道理,請你們出去。”
孫太太立馬道:“你這是做賊心虛了?”
安昀肅不上她的套,垂著眼冷淡地提醒了句:“這是邢大夫的家。”
孫太太聞言果然沒敢輕舉妄動,“行,那就等邢大夫回來了再說。”說完就往門口走,走了兩步又反應過來,“不對,你把我們支出去,豈不有的是工夫藏東西了?一個鐲子想藏哪兒都行。”
“…………”安昀肅沒吭聲,只盯著她。
旁邊的婉琴怕事情鬧大了,拉了拉孫太太的衣袖,小聲勸道:“先走吧,這事兒回頭再說。”
孫太太一行人走後,安昀肅靠在門上緩了好半天,他突然覺得委屈。舊社會他讓人踩在腳底下,怎麼進了新社會還是沒他的活路。他這種人是不是就不配活得像個人?
他鑽了一下午牛角尖,快到邢紀衡下班的點兒才想起來飯還沒做,忙進了廚房。
邢紀衡進門時,安昀肅難得還沒忙活完,他洗過手也去了廚房幫忙,見安昀肅不怎麼說話,有些奇怪道:“寶貝兒怎麼了?”
“沒什麼。”安昀肅幹著手裡的活,沒抬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