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看見外面的父皇和母後,小太子才醒過神來,機靈地從床底下鑽出來,拉著父皇和母後的衣角撒嬌。
而皇後,在聽到小太子喊出來的那聲“阿耶”時,臉色刷的白了,手指微微發抖。
她猛地轉過身來,將抱著太子和皇帝兩人推出了寢殿,然後“嘭”的一聲將大門合上,整個人背靠著宮門,緩緩坐在地上。
而門外的小太子看著緊閉的宮門不知所措,皇帝臉上的溫柔也全部收了起來,只留下一臉漠然。
帶著小兒子到了甘露殿,皇帝將他放在地上,然後冷冷地看著他。
小太子從來沒在父皇臉上看到過這麼可怕的神色,嚇得縮著腦袋想躲起來。
然而下一刻,皇帝伸出手一下掐住了小兒子的頸脖,不顧四歲小兒的哭鬧,將他拖到桌案上,然後“嘩啦”一下將桌案上所有的奏疏物件揮到地上。
皇帝的手裡的力度微微加大,聲音低沉的可怕:“朕有四個兒子,都年長你許多,個個文韜武略。你知道為什麼朕偏偏立你這個黃毛小兒做太子嗎?”
小太子說不出話來,顯然皇帝也不需要兒子的回答,他繼續說著:“因為你有一個好母後,她是朕此生唯一摯愛的女人!為了她,朕什麼都可以做,哪怕是殺了自己的兒子,知道嗎?”
說完,皇帝加大了手裡的力道,直到小太子的臉色開始發紅才松開手。
剛被松開,小太子就摸著脖子直咳嗽,動作間不小心摔下了桌案,屁.股著地的時候,他痛得又想哭出來,可是看著神情可怕的父皇,他又不敢哭出來。
小孩子的直覺敏銳,剛才那一瞬間,他是真的感受到了父皇對他的殺意,現在嚇得只敢捂著嘴巴,兩眼淚汪汪的,就是不敢大膽地向這個往日裡溫和的父皇撒嬌。
而皇帝沒看小兒子的臉色,他只是掏出素白手帕來,低低咳嗽了兩聲,然後看著手帕上的腥紅說道:“你所擁有的一切,都是因為你的母後,所以你更該好好哄著她、順著她。讓她高興了,你就什麼都有了。要是讓她不高興了,那你活在這個世上就沒有意義了,明白嗎?”
小太子聽不太懂父皇一口氣說的這麼多,只知道父皇讓自己聽母後的話,於是捂著嘴點點頭,淚水仍蘊含在眼中。
正在皇帝打算將小兒子送回延嘉殿的時候,外面進來了一個面白無須,慈眉善目的侍人。
這個四十多歲的侍人跪在地上,沉聲稟告道:“陛下,燕王殿下已經帶著人把整個太極宮圍起來了,眼下正在朝甘露殿這邊趕來!”
皇帝聽了,又是一陣聲嘶力竭的咳嗽,喉嚨裡的鮮血一股股的從嘴角流下來,他的臉上滿是不可思議:“京都六軍呢,怎麼這麼輕易就被他攻破了皇宮?”
那侍人低下頭說:“六萬人馬在燕州三十萬大軍面前,根本阻攔不了多久……”
皇帝搖著頭,一聲長嘆:“終究是養虎為患,多次放過他,卻最終反噬自身。”
然後皇帝把自己身邊隱藏的暗、影兩衛首領叫了出來,將還在哭泣的小太子交給他,嚴肅地說道:“暗影,你將這封聖旨交給皇後,然後帶著皇後和太子逃離皇宮,到了外面集結手裡所有的勢力,幫助太子複位!”
暗影抱著小太子,收好聖旨,迅速來到皇後所在的延嘉殿。見寢殿門緊閉,暗影三兩下撬開窗戶闖進去。
撬開窗戶的聲音驚到了本就沒睡覺的皇後,她將手中的玉佩藏進懷裡,大聲呵斥道:“哪個賊人敢擅闖延嘉殿?”
等到看到熟悉的暗影和他懷裡的兒子時,皇後才緩和了臉色,連忙問他怎麼來了。
暗影將聖旨交給她,冰冷的聲線難得帶上了焦急:“皇後娘娘快和下臣出宮去吧,燕王殿下帶著人打到皇宮來了!”
皇後驚得差點連手裡的聖旨都拿不穩,心裡擔憂甘露殿裡的皇帝。
可是她去了也無濟於事,眼下只能先保證兒子的安全。
皇後抱著今天特別聽話的兒子,跟著暗影就想出延嘉殿,卻在殿門口遠遠看見有許多高舉火把的人往這邊趕來。
暗影連忙拉起母子兩個,帶著到了一處較為隱蔽的宮牆處,以自己為底,讓皇後踩在自己身上爬到了宮牆上,然後將小太子送到了皇後的懷裡,緊接著自己麻利地順著旁邊的大樹爬上了宮牆,再跳了下去。
等將皇後母子都從宮牆上接下來後,暗影又帶著她們在皇宮裡左繞右繞,終於趕在天亮前,沒有引起一個人注意地來到了宮門處。
然而此時,躲在草叢裡的皇後抱緊懷裡的太子,聽到一聲聲沉重而又深遠的鐘聲傳來,響徹整個皇宮,皇後眼裡的淚水奪眶而出,卻死死地捂著嘴巴,不想讓哭聲傳出來。
旁邊的暗影也聽到回蕩的鐘聲,他咬著牙跪在地上,朝著甘露殿的方向跪下,並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響頭。
而四歲的小太子完全不能理解他們的行為,只是乖乖地聽著響亮的鐘聲,眼睛四處張望,似乎在找這個鐘聲是從什麼地方傳來的。
暗影磕完頭後,立即回到皇後母子身邊,焦急地說:“陛下駕崩,太子殿下危矣!待會兒下臣先在別處引起騷亂,您趁機帶著太子殿下出宮吧!”
皇後驚訝地看著他,並不覺得這是個好主意,正當她打算攔住暗影時,暗影卻徑自沖出去,不一會兒就在宮門附近引起騷動,大批侍衛被他引過去。
恰好此時有文武百官被人押著進出宮門,見到起了騷亂,文武百官逃脫的不少。機不可失失不再來,皇後也只能混在裡面,動作迅速地抱著小太子出了宮門。
然而出了宮門後,皇後卻停住了腳步。
宮門外早有密密麻麻數不清計程車兵衛隊,整裝嚴肅等在外面。
身後一陣嘈雜的馬蹄聲越來越近,直到皇後背後不遠處才停下,她聽到一道溫和的聲音,緩緩地問她:“皇後娘娘這麼早就帶著太子殿下到這兒,是想出宮嗎?”
皇後回頭,那人騎在馬上,一襲白衣勝雪,笑容如沐春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