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皺眉頭幹嘛?害怕我真的忘記你啊?”
“嗯,”他說,“我那時候挺矛盾的。我一面想著你能過得好,希望你能放得下,可是另一面又特別怕你真的忘了我,我想著憑什麼你能忘得那麼輕易,那樣的話對我也太不公平了。”
“我想得也差不多,”我拍他的手,“我想的是,憑什麼你能說走就走?既然你能說走就走,那我為什麼不能說忘就忘呢?為什麼就對我這麼不公平?”
我們兩個看著對方,不知怎麼的,都笑起來。
公平二字永遠不存在於深愛之中。
下午的時候是他開車送我去教弟子的。我弟子從窗子裡看到我,飛奔過來開門。石越卿非要跟我一起走過去,我的兩個弟子先給了我一個擁抱,然後好奇地打量著他。
他們的媽媽聞聲,也從廚房走出來,我跟她打招呼,還沒來得及說話,我小弟子就直接開口問石越卿:
“are y teacher’s boyfriend?”
我小弟子童聲純真,平時被別人問起我還落落大方,不知怎的,被我弟子一問,我有些不好意思,抬眼去瞄石越卿。只見他蹲下身子,摸了摸我小弟子的腦袋,表情十分認真地回答道:
“i a her fiancee.”
我兩個弟子一聽,眼睛都亮起來,倒反是我一怔,覺得自己的臉紅到了耳朵根兒,當下瞪他一眼,也用英文說道:“你別誤導我弟子啊,誰答應要嫁你了?”
石越卿還半蹲著,聽我這樣說,一大一小都同時抬起眼睛來看我。我小弟子有一雙湛藍的眸子,石越卿的眼睛卻是墨色,被兩雙會說話的眼睛同時盯著,我十分不自在,立刻想逃。於是趕忙拉著我大弟子的手,進客廳上課去了。
卻聽門口他們的媽媽十分熱情地邀請石越卿進屋,說完全不介意他在這裡等我。
於是他和我的小弟子在客廳的沙發旁一起玩3d拼圖,我在客廳另一頭教我大弟子彈琴。
那一堂課是我教得最差的一次。往常都是我弟子不能完全集中精神,是我要想辦法把他們的注意力抓回來,可是這一次時時溜號兒的卻是我。我總是控制不住地往他那個方向瞄,倒是我大弟子時不時地叫我,才將我的眼神拽回來。
我的小弟子好像特別喜歡石越卿,他們兩個玩得不亦樂乎,笑聲不絕於耳。我看過去的時候,只見這一大一小都圍著玩具,互相鼓搗著。他盤腿坐在地板上,夕陽西下的光灑落在木質地板上,將他們的身影籠著,將石越卿的發梢都暈染上金黃的顏色。他低眉淺笑,眼睛裡映著水光,開心得像個小孩子。
耳邊似乎又響起他剛剛那句fiancee,我心頭一顫,像是被金色的陽光普照:這是我頭一回清晰地感覺到自己心中對一個家的期盼。
我將跟這個人共度餘生,我們會有自己的孩子,我們會攜手走過生活中每一點艱辛。
我們會有一個家。
這樣一想我又出了神,抬眼望去,看見他正笑著把一塊拼圖遞給我小弟子,我小弟子抬起腦袋沖他笑,小眉毛細細的,寫滿了興奮之色。
我彷彿從那個瞬間裡,看到了我們的家。
……
整個八月份我們又回到了最初時在一起的狀態。我白天練琴,他去工作,晚上他來接我,我們一起回家做些好吃的。唯一的區別在於,從前我們吃完,通常收拾收拾就出去溜達一圈;現在我們吃完,收拾收拾著,不知道怎麼就一起滾到床上去了。
我對於滾床單這件事,一直沒有什麼概念。但是自從醫院那天晚上窩在他懷裡睡過以後,我就總對那種感覺念念不忘,老想纏著他。
我媽擔心我投懷送抱,果然沒錯。
在他懷裡的時候我總不安分,像只小貓一樣好奇地左摸右抓。石越卿一般都由得我去,於是我漸漸地開始熟悉他的身體,發現他身上每一顆痣的位置,感受他的每一塊骨骼和肌肉。他胳膊和小腿上的汗毛都很重,後背的肌肉結實硬朗。
我最愛背靠在他懷裡,抱住他的胳膊,他就會把下巴抵在我的腦袋上。有時候白天他太累,我縮在他懷裡,說些瑣事的時候,他聲音便越來越低,慢慢就睡著了。
他有時候特別愛趴著睡,腦袋就枕在自己胳膊上。我一發現他這樣睡,就得把他鬧起來,讓他翻個身才肯罷休。他睡著的時候,老是習慣性地皺眉頭,我最看不得他皺眉頭,總是抬手舒展開,然後順道兒再輕輕碰一碰他的睫毛。
他睫毛一抖,我就止不住地偷笑。
我雖然常常手腳不老實,但石越卿卻特別有定力,抱著我的時候只是攬著我的腰。我有時候要他幫我抓一抓後背,他都只是在衣服外面撓撓了事。我不滿意,撅嘴,他就笑起來。
我說:“不是說好了回到倫敦一起幹壞事嗎?你怎麼這麼老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