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汐凰很無語地翻了我一個大大的白眼。
我這精力滿滿的狀態並沒能持續下去,因為接下來的幾天裡石越卿都沒什麼訊息。我的生活一下子空落落的,閑得無聊,於是我就更拼命地練琴。
轉眼就到了週五。
這一天我很難得的沒有課,從早上我就把自己泡在琴房裡,中午簡單地扒了兩口東西,下午寫了一個下午的論文。
我的社交生活一向很貧瘠,哪怕是休息的時候我也傾向於一個人留在家裡。我們學校每年年末會有一些聚會舞會,我一次也沒有參加過。
這天晚上我同往常一樣去練琴,練到十點多,就在我正收拾書包準備回家的時候,eona拉著juia走了進來。
“小滿你練完琴了是不是?!快快快,”juia拉住我,瞪著她畫了漂亮妝容的大眼睛,“今天晚上在我們學生公寓的酒吧裡有party,小滿跟我們一起去!”
我剛剛想開口拒絕,juia就伸出手指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別說話!別再跟我說no!”juia裹著一件毛毛的大衣服,整個人看上去都流光溢彩。“小滿你要知道,沒有社交的生活是很悲慘的,你總要試一試啊!”
我又想開口辯解,juia沒再容我說話,直接將我拉出了門。
juia是個特別熱情積極的波蘭姑娘,大大咧咧的。她曾無數次試圖拉我去各種聚會,然而一次都沒有成功過。這天晚上她看起來態度堅決,大有一種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架勢。
她們說的學生公寓離我們學校並不遠,我心裡想著,去一去吧,週五的晚上,去一去也沒有什麼。我本想事先知會田小姑娘一聲,然而當我將手機掏出來的時候,才發現它已經沒電關機了。
這沒什麼,石越卿到週日才能回來,我想,又有誰會在這大晚上來找我呢。
我跟著她們一路熱熱鬧鬧地向學生公寓的酒吧走過去,到了的時候已經快十一點鐘。這個酒吧裡大多是學生,已經聚了不少人,音樂聲震天響,我還沒走進去,就已經隱隱開始頭疼。
eona走在我的身邊,我到了門口反倒有些猶豫,望著那裡面燈紅酒綠人來人往的場面,皺著眉拉住了她:“算了eona,我覺得我還是不要去了,明天還要練琴呢。”
挽著我胳膊的eona張張嘴還沒有來得及說話,juia就先沖過來,一臉的義正言辭,拉著我進門,怒氣沖沖地說道:
“都走到了這裡,小滿,你要是不進去,我真的要生氣了!”她擠開摩肩接踵的人群,將我領到吧臺邊上,招呼了一下酒吧小哥,“hi,請給這位小姐來一杯short vodka。”
我連連擺手:“不不,juia,我不喝酒的。”
juia這時候已經顧不上我,她很快就跳進了舞池裡,融入了那一片鶯歌燕舞中。
來倫敦一年多了,我也只在電影裡看過酒吧的模樣,可眼前的景象已經完全顛覆了我的想象。在震耳欲聾的音樂聲中,無數的年輕人擠進窄小的舞池裡,跟著音樂搖頭晃腦,做著一些我甚至不知道能不能夠算作是舞蹈的動作。有一小群人坐在角落裡喝著啤酒大喊大叫,神情興奮。
juia給我叫的那一小杯伏特加在這個時候端上來,我抿了一口,好辣。
有時候,我很難解釋清楚自己的感覺。石越卿走了這麼多天,我一直有意剋制著自己不要去過多地想起他。我總是和自己說,沒遇上他之前的那麼多日子我也過得很不錯,怎麼能他才走了不到一個禮拜就哭哭啼啼呢。
因此我很努力地練琴,努力地將自己的生活安排得很忙碌,用這種方式去填補上那些空閑的會想起他的時間。
然而此時此刻在這裡,人潮湧動,歡呼叫鬧聲不絕於耳,夾雜著搖滾一般炙熱的音樂,我感到得卻是從四面八方席捲而來的孤獨。我深深吸一口氣,聞到的是混雜著的酒精氣味,濃烈的,嗆得我直眨眼睛。
我忽然就想起石越卿,想他身上淡淡的露水清香,想他沉沉又好聽的聲音,想他長長的龍須眉毛和深黑的眼睛,還想他溫暖而又寬大的手掌。我想起在海德公園的時候,他攬住我,胸膛裡那均勻又有力的心跳聲,我還想起他站在攝政公園的出口等我時,挺拔而又高大的身影。
他正一點一滴地將我生活的每一個角落填滿,霸道且不容分說地佔據了我的尋常日子。我發現自己已經很難不想到他,不管我正在做些什麼,說些什麼,總是自然而然地就想到他。
簡直是條條大路通羅馬。
想念就如同洶湧波濤的洪水,一旦開閘,便長驅直入,將我所有的理智自持都摧毀殆盡,又將我所有的自我欺騙都無情撕碎。
我不得不開始正視自己的內心。
我對他的喜歡究竟到了什麼程度?在他那句“試一試”的漩渦裡,我是不是已經下墜到無可挽回的地步了?我是不是已經愛上了他?我還能不能爬得上來?
若是有一天,他離開我,我是隻會覺得有些遺憾可惜,還是會痛徹心扉?
然而就只是這樣想一想,我便覺得好似有一根細針紮進我的胸膛,在我的心上穿梭往來。那樣的設想令我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眼淚不由自主地順著臉頰落下來。
酒吧的小哥在這個時候走過來,將胳膊支在吧臺上,沖我喊:“酒不好喝麼?為什麼不喝?”
我抓起酒杯,一飲而盡。
……
酒吧換了一首背景音樂,juia湊到我的旁邊來,拽著我就進了舞池。那一杯伏特加壯了我的膽子,我也伸出手來,跟著音樂手舞足蹈。
耳朵裡是搖滾音樂聲在嗡嗡作響,我不知道自己胡亂地晃悠了多久,氣喘籲籲的時候,是eona在人群中拉住我,我抹了一把眼睛,濕濕的,不知是汗還是淚。
她舉著手機,貼著我的耳朵大喊:“小滿!汐凰的電話!她在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