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是你,”我笑起來,“好巧,你是……那天嶽溪的哥哥?”
他點頭。
“你來選唱片?”
我說:“嗯,我想選一張好一點的黑膠唱片送朋友。”
“你想找哪個作曲家的?”
他似乎對這裡很熟悉,我說了幾個作曲家的名字,他都能很準確地找到位置。我翻到了一張齊默爾曼彈的,曲目單裡有兩首肖邦奏鳴曲。
我將它抽出來。
“就是它吧,我師哥也在彈這首曲子,對他應該有用。”
石越卿接過來,也看了看曲目單。他看東西的時候,目光凝成一條線,特別認真。於是他在看碟子,我在看他。
我發現他有很濃密的睫毛。
“肖邦第三奏鳴曲,”他感嘆一聲,“很宏偉的曲子。”
“我彈過的。”我說。
他看著我,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怎麼,你不相信啊?”我頗得意地挑挑眉毛,“肖邦的這兩首奏鳴曲我都彈過的,要我說的話,感覺這一首比第二首難一些。”
說罷,我皺眉又想了想,改口道:
“也不對,第二首也很難,容易彈成脫韁的野馬,不好控制。”
“你這麼瘦弱,能彈這種曲子?”他還是質疑。
我怒道:“我哪裡瘦弱了?!我是骨架小,但是我有勁,聽說過幹巴勁兒嗎?那說的就是我!”
也許是覺得我炸毛的樣子頗為有趣,他笑起來,不再跟我犟。
我們一起走到收款臺,他手裡拿了一張馬勒的第二交響樂,別名叫作“救贖”。我掃了一眼,咂了咂嘴,說道:
“馬勒第二啊,我剛到倫敦的時候,聽得第一場音樂會就是馬勒第二。”
他似乎來了興趣,“感覺怎麼樣,喜歡嗎?”
我嘆氣。
<101nove.,趕上最後的幾場,人特別多。為了省點錢,我們一幫學生都沒有提前訂票,下午三點鐘就到roya abert ha門口排隊去。也不知道倫敦這個天氣是怎麼一回事,明明才九月份,卻冷得不行,我們被凍了一下午,好不容易才花了五鎊買了票。”
我說得津津有味,他聽得也認真。
“本來以為進去以後終於有得坐了,結果沿著票根一找才傻眼——”我誇張地瞪大了眼睛,可憐兮兮地說,“好家夥,原來是站票啊。”
他被我逗笑。
“這首曲子一個多小時呢,你們都是站著聽的?”
“才不會,沒人站著聽。我們都席地而坐,還有橫七豎八躺著的呢。”我說。
“最上一層吧?”他想了想,“我記得的,我也買過那兒的票。”
我詫異地看他一眼。
他沒有穿我頭一次見他時的那身襯衫西裝,只是很普通的深色毛衣和黑褲子。但他肩寬,因而顯得身材挺拔,胸膛寬闊。像是看得懂我眼神中的疑問一樣,他挑一挑眉。
“怎麼了?不相信我也買過最便宜的票?”
“不信,”我咂舌,“你的路虎車都能買好幾百場最好的票了。”
他搖頭道:“那車子不是我的。再說我學生時代是很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