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他身側,看著他身上的情緒慢慢平複了下來,才終是淺笑道:“王爺此番回來,變了許多。”
長孫祁燁看著這鋪滿白雪的狹長甬道,終是淡淡笑起來:“你也變了,變得比以前,更加的淡泊,不似我,逃不出這情感的圈子。”
墨雪看著他,想著自己,只噙著淺笑,淡淡道:“王爺與我,本就是不同的人,王爺現在放下了不該記掛的人,往後去,感情的圈子絕不會成為負累。”
“那你呢?”長孫祁燁問她。
“那個人,永遠沒有機會放下了。”墨雪眸框微濕,風吹過來,又將淚都吹幹了,彷彿根本不曾流淚一般。
長孫祁燁轉身看著她,內心慢慢平靜下來。
他跟墨雪,好像是同病相憐的兩個人,互相走在一切,卻似乎能格外的平靜。
沒多久,終是到了慈寧宮門前。
慈寧宮的嬤嬤們瞧見墨雪過來,連忙恭謹的上前行禮:“見過穆王殿下。”
長孫祁燁淡淡應了聲,墨雪才道:“太後可歇著了?”
“太後最近病了,吃了藥不見好,好幾日不曾休息好了,這會兒應該在屋裡跟茜兒說話呢。”嬤嬤們忙道。
“嗯,你們都在外面守著,不必去裡頭伺候。”墨雪吩咐一句,這才看著長孫祁燁:“王爺。”
長孫祁燁看著這深深的宮門,看著裡面安靜到可怕,腳步停住,終是沒有踏進去。
他怎麼能踏進去呢?他踏進去了,如何對得起死去的父皇,對得起那麼多因為她的自私,而死去的人。
“不必告訴太後,本王來過。”他說完,便直接轉身走了。
那兩個嬤嬤目瞪口呆,但墨雪只是平靜的看著他遠去,什麼也沒說。
慈寧宮內殿,江太後就在窗戶後面,看著長孫祁燁離去,這才松開死死捂著嘴的手,劇烈的咳嗽了起來。
“娘娘……”茜兒嚇了一跳,忙朝外外面大喊:“太醫,快請太醫來!”
“不必了……”江太後拉住她的手,朝外面看了眼,眼淚緩緩落下來。
她轉頭坐下,喝了口茶,勉強將喉嚨裡的不適緩下去,這才拿出那個小玉瓶子來,倚在暖榻邊,舉起這瓶子,看它透過光,看它潔淨非常,想起那個軟軟糯糯小公主,這才悽悽然笑起來:“哀家一身的罪孽,他不肯來見哀家,也是應該的,怨不得他。”
“可是您的病……”
“無妨了,請來的太醫,應是最好的了,而且哀家無心求生,請了再好的太醫來,又能如何?”江太後笑起來。
已經到了這步田地,她什麼也不想了。這麼多的空閑時間,讓她想不了別的,只能回顧以前的人生,回顧她這幾十年來所做的一切,可往事如夢,想起來才真真叫人後悔。
茜兒看著她就那樣坐在暖榻邊閉著眼睛,呼吸淺得好似沒有,就好像她已經死了一般,不由暗暗心焦,卻一個字也不敢多說,只能這樣看著。
林錦嫿接到墨雪傳來的訊息,終是一嘆,也許她不是長孫祁燁,永遠也不知道要原諒江太後,有多難吧。
長孫祁燁到了前殿見到趙懷琰時,她正在批閱奏章,林枕溪跟沫沫在隔間裡跟來學習的葡萄玩。
自從有了男人之間的約定後,父子間的感情迅速升溫,到了現在,葡萄都放棄每日跟酒兒在家裡玩布娃娃,改成趙懷琰的小跟屁蟲,每日都要來禦書房坐半天了,大多時候蘇鏡洵也在,兩人一起讀書認字。
趙懷琰聽到聲響,頭也沒抬,只道:“都見過了?”
“沒見她。”長孫祁燁老實回答,趙懷琰自然也知道他說的是誰,但淡淡放下墨筆,抬眼看他:“放不下?”
“放不下。”長孫祁燁眼眶微濕,終是淡淡一笑:“皇……”他本想叫皇上,可卻頓住,又道:“皇兄呢,可曾放下?”
趙懷琰聽著他這聲皇兄,眉間因為奏章而結下的寒霜終是散開了,只道:“不論放不放下,過去的都已經過去了,只要問心無愧就好。”
長孫祁燁聽著他的話,淺淺一笑:“是。”
兩人就這樣平靜的說著話,沒有什麼寒暄不寒暄的,有什麼說什麼,但都很默契的沒有再提以前,直到天色將晚。
“明日一早,我便會帶著枕溪離開。”長孫祁燁笑道。
“嗯。”趙懷琰也沒有別的話,只是看他們出來行禮,然後看他們相攜離開,看著走出大殿進入風雨裡,曾經那個孤僻的長孫祁燁,會溫柔的轉身替他身邊的女子繫好披風,做一個溫柔的人。
葡萄出來,看到趙懷琰目光深深的看著宮門處,乖巧的走過來,拉著他的衣袖道:“父皇也想出去?”
“葡萄不想嗎?”趙懷琰轉身一把將他抱起在懷裡,才道。
葡萄卻只是認真的看著他,道:“兒臣是太子,責任是天下蒼生,不能走。”
趙懷琰看他奶聲奶氣的說著這句話,一想,也該是平日那些太傅們教他的,笑了笑:“往後若是你覺得開心,願意留在這宮裡,便留在宮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