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將她們都打發了出去,才心疼的看著王汝嫣,道:“嫣兒,你真的決定了嗎?這麼匆忙,只怕來不及準備,叫你受了委屈。”
王汝嫣垂著下眸子淺淺一笑:“娘,嫣兒能得陶公子如此相待,已是萬幸,還求什麼風光不風光呢。”她根本不想風光,不是嫁給林公子的婚禮,她一點也不想風光。她願意活下去,願意按照世俗的規矩嫁人生子,全是因為哥哥很快就要死了,她若是再出事,爹孃要怎麼辦?
她不敢多想,不敢生出別的心思。
王夫人看著她的眼淚慢慢落出來,才心疼的把她抱入懷裡:“我可憐的嫣兒,都怪娘……”
“娘,不怪你。”要怪,就怪從始至終都自私至極的大哥吧。
“可是……明日就是婚期,那師太雖說明日就是吉日,可吉日下個月也有,下下個月也有,嫣兒,我們等下個月可好?”
門口出現的身影已不再高大,王汝嫣抬眼看著不過五十便兩鬢霜白的父親,輕笑出聲:“爹,女兒不覺得委屈,陶公子很快就要去豫州上任了,嫣兒嫁過去,正好隨他去豫州呢。”她如何忍心繼續留在王家,她在這裡一日,爹孃就要愧疚自責一日,她若是一直在,他們就永無寧日。
王禦史沉沉嘆了口氣:“都怪你大哥,那個不爭氣的孽子!”
“爹爹不必怪他,他現在生了大病,一會兒我便去把這個訊息告訴他,也好讓他高興。”王汝嫣笑起來。
王夫人紅著眼眶看著她,只覺得心酸至極。
過了晌午,涼風一卷,將上午的燥熱全部捲走,細雨也隨之飄落了下來。
王汝嫣到了王暉遠的院子時,就聽到了裡面的罵聲:“滾出去,廢物。”
丫環們急急從裡面退了出來,臉上還帶著淤青,瞧見她來,連忙行了禮。
王汝嫣瞧見,輕聲道:“下去上藥吧。”
“是。”丫環們感激的看了她一眼,才急急退了下去。
等人都走了,王汝嫣才放下手裡的紙傘,讓自己的丫環們都在廊下候著,獨自一人走了進去。
才進房間,就聞到了裡面濃烈的酒味,王暉遠則是靠著床邊坐在地上,醉醺醺的一口又一口的灌著酒。
看到又有人進來,剛要不滿發洩,才抬頭,發現是她,語氣才變得柔和起來:“汝嫣啊,你怎麼來了?”
“來跟大哥報喜。”
“報喜?”
“明日我就要出嫁了,嫁給陶公子。”王汝嫣平靜道。
說完,王暉遠卻是皺起了眉頭:“你嫁給他?他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庶子而已,娶你就是為了攀附咱們王家。汝嫣,你聽大哥的,大哥一定會給你找一個好人家的。”
“好人家?曾學海那樣的好人家嗎?”王汝嫣看了看一側的酒,反而笑起來:“哥哥要少喝酒才好,不然體內的毒發作的快。”
王暉遠蒙了蒙,以為自己聽錯了:“毒?什麼毒?”
“哥哥覺得呢?”王汝嫣靜默看著他:“若不是你,我又何至於要去嫁一個不愛的人,爹孃何至於成日不得歡顏,王家何至於愁雲慘淡,都是因為你啊。”
王暉遠使勁搖搖自己的腦袋,想讓自己清醒些,卻又聽王汝嫣道:“當初把盈棠死死按在水裡的時候,我害怕極了,我從未殺過人,從未害過誰,可是哥哥,我又做錯了什麼?”
“汝嫣,你竟然……”王暉遠覺得不敢置信,原來盈棠不是為了救她而死,而是被她殺死的。
“你自以為是為了我好,所以將我踩入塵埃裡,讓我能夠去配曾學海……哥哥,你真是疼我。”王汝嫣心中酸澀,看著王暉遠不敢置信的眼神,眼裡慢慢蓄起淚來,她聽到自己說這些話時,何嘗願意相信這就是現在的自己,不但身子不淨,心也不淨了。
王暉遠看著她的淚,扶著床沿慢慢站起來,看著她輕聲道:“汝嫣,我不知你會如此抗拒,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為了你好……”
“那為了我好,哥哥去死吧。你不死,爹孃永遠會愧疚,我也永遠不會忘記手上沾著盈棠的血,不會忘記我被自己的親哥哥送去那惡心男人的床上任人侮辱。”王汝嫣的眼淚忍不住慢慢落了下來,看著王暉遠低聲咆哮。她壓抑的太久了,她不敢讓自己的真實情緒流露出來,每天晚上都做噩夢,夢到那如地獄般的一晚。
王暉遠看著她眼裡的殺意,身子微微一震,跌坐在了身後的床上。
王汝嫣看著他這樣子,深深閉上了眼睛,而後沒有再說一句話,轉身離去。
明日就是大婚了,最起碼,她要準備好嫁衣,不能讓陶公子太難看。
細雨輕輕,落在地上沒有聲音。
墨風來說這個訊息時,林錦嫿幾乎不敢相信:“明日就大婚?”
“嗯,好似是長明日是最好的吉日,而且今日太後的懿旨也下來了,冊封了王小姐為縣主,慧覺大師一早便放出過王小姐乃玉女的訊息,如今大婚,倒也沒人再提反對。”墨風道。
林錦嫿眉心微微擰起:“那汝嫣呢,她可是真的願意?”
墨風擔心的看著她,卻還是點了點頭:“奴婢跟表小姐親自去問過,王夫人也說王小姐是真的願意嫁。”
林錦嫿忽然覺得有些無力,她現在被困在這裡出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