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要面對的就是蘭姑和夏秀、夏香。
兩名武婢在洛玉江邊親眼目睹畫舫遭黑衣客奇襲,不等她倆把船劃近,畫舫已迅速沉江,由於不見穆開微的身影,又見黎王那些人在江面上大聲嚷嚷地尋人,姊妹倆遂依水流方向尋覓,直到康王府派人過來知會。
夏秀、夏香一回到府中,便把事情來龍去脈說給蘭姑聽,她們是穆開微身邊親近之人,既知穆開微帶著康王爺平安返回,怎可能不急著要見,最後全靠老薛快磨破嘴皮子才將人安撫下來。
也多虧穆開微底子好,身骨一向強健,隔日出現在眾人面前時,氣色已恢複原有的蜜潤。
只是在面對蘭姑和兩名武婢源源不絕的問題時,她答得有些吃力,內心尚在拿捏,畢竟康王爺的“真面目”是個不能說的秘密,越少人知道越安全,所以一切僅能暫且按下,就算蘭姑對她“雖然回府卻不見人影,是因忙著幫康王爺運動?寒”的說詞覺得古怪,她也只能裝作沒看見,並努力岔開話題。
幸好話題好找——
短短兩日,洛玉江上皇子們遇襲一事已在帝京傳得朝野皆知,興昱帝震怒,因事關兩位皇子與康王夫婦,遂命刑部與大理寺共同查案,而為三法司衙門的“六扇門”自然是重責加身。
興昱帝在聽過黎王和九皇子傅瑾逸所述,得知康王妃穆開微再一次彪悍對敵,護皇子有功,再聞當日王爺傅瑾熙落水,被康王妃救起之後送回府,皇上立時遣了三名太醫上門會診。
這一次傅瑾熙沒有裝病,僅模樣虛弱臥榻,太醫們的會診結果倒還可以,只說再喝幾貼補藥將養幾日便可,之後宮中就送來一批補氣養身的珍貴藥材,皇上更是賞金賞銀,賜下好幾件珍寶予康王妃,就連皇帝、黎王的生母祈貴妃,以及九皇子的生母顏淑妃也都送來貴禮。
而皇子們是太後娘娘的心頭肉,他康王爺更是太後奶奶眼中的香餑餑,加上又立下大功的“鎮煞之寶”康王妃,太後老人家賞下的東西更多。
依康王爺所說的“作戲就得作全套”之路子,為了不讓老人家擔憂過甚,他還得在將養好了之後,攜婦入宮拜見,探望太後奶奶,也讓老祖宗瞧瞧他。
此次進內廷陪太後用午膳,祈貴婦、顏淑妃以及幾位品級略低一級的嬪妃們亦都在場,將太後的起居室康閑居弄得熱熱鬧鬧的。
人多聲歡,還清一色都是女人,萬紅當中一點綠的康王爺傅瑾熙反正還是原來那一副文質柔弱樣兒,承歡在老祖宗膝下。
至於穆開微,雖然對朝堂比對內廷熟門熟路得多,面對皇家位高權重的貴婦們,真打起精神來也是挺能讓場子和和諧諧不失禮,且還能維持笑笑與皇上的妃子們聊起保養之事。
“所以說,康王妃平時僅用清水淨臉,什麼香膏都不抹的嗎?”黎王生母祈貴妃拉著穆開微的手,張圓眸子好仔細地端詳她的臉。
聽到這話,旁邊的婦嬪們自然也跟著望過來,穆開微頓時有些尷尬,畢竟雖是女兒身,她從小就喜歡舞刀弄槍,對姑娘家的胭脂水粉、香脂香膏實在沒怎麼鑽研,被問起,也只能老實說。
她環視看向她的眾位,徐笑又道,“也不是沒抹的,以往在‘六扇門’辦差,隆冬大雪的時節在外頭奔走探查時,都會往臉上和唇上抹膏脂以防凍傷的。”
實語實說罷了,她不覺這話有何好笑,但很奇妙地成功逗笑在場所有的女人,連太後都笑得伸出一指隔空直點著她,挨在太後身邊的康王爺則垂首斂眉、菱唇微翹,似有何幽思,也像是被逗笑了。
一旁的顏淑妃用香帕輕拭眼角笑出的淚,柔聲道,“如此看來,康王妃還真是天生麗質難自棄呢,光用清水淨洗,都能把臉膚洗得如此細潤,透出香蜜一般的光澤,讓人瞧著多羨慕啊。”
“但再怎麼天生麗質那也得懂得保養才成。”祈貴妃拍拍穆開微的手,有意無意地挲過她握慣劍刀的虎口。
長年習武之因,穆開微的手雖修長不粗糙,但也絕對稱不上細嫩。
祈貴妃再次笑道,“我那兒有黎王讓人送來的幾盒香膏,老祖宗用過都說好呢,晚些出宮,康王妃也帶個兩盒回去用用吧?”
一名妃嬪輕呼了聲。“貴妃姊姊啊,您那香膏可好用極了,聽說是黎王殿下請一位什麼……什麼柳真人的能人術士特意調變的,上回兒就從您那兒得了一小扁盒,才短短幾日,膚上的小斑點全都除淨,實在太神妙!”
穆開微不動聲色瞥向幾步之遙的康王爺,後者亦輕抬眉睫與她的眸光瞬間對上,兩人皆嗅出那麼一絲古怪。
“原來是柳真人。”穆開微調回視線,對著祈貴妃點了點頭。“黎王殿下在洛玉江上遇襲那日,這位柳真人也在,我與他是有一面之緣的。”
“是是,沒錯啊,就是他,是個很有本事的神人呢。”祈貴妃玉顏發亮,眼睛也閃閃亮光,“之前我這左肩胛骨沒來由地痠疼,疼到都想滿地打滾兒,太醫換過好幾個,就沒一個能對症下藥,後來是黎王心疼本宮,便向皇上跪請旨意,讓那位柳真人進宮來瞧瞧,本來都不抱祈望了呢,豈料這位柳真人還真有一些神神叨叨的,僅是設壇焚香,將本宮的住所淨化過,我這肩胛骨頓時就不疼了。”
“還有老祖宗養的那頭小雪球兒呢,姊姊,那日我也在場,瞧得可真真的,當真是神人!”說話的是與祈貴妃甚為交好的麗嬪,一樣是雙眼發亮,非常之興奮。
祈貴妃笑道,“可不是嗎?剛巧是那一日呢,老祖宗的小雪球兒掉進湖裡,聽說撈上來時都不肯動了,柳真人那時隨在我家老五身後,走在花窗長廊上正要出宮,恰巧撞見,二話不說就將小雪球兒接了過去,捧在掌心裡輕輕順毛撫摸,口中喃喃有詞,不過一刻鐘,小雪球兒就活起了呢。”
“是,真是那樣的!”麗嬪點頭如搗蒜,“姊姊,聽說皇上近日打算要召這位柳真人進宮面聖,屆時可行的話,也讓妹妹見上一面,請他解解禪機、說說道法啊。”
麗嬪這話讓幾位妃嬪們全眨巴大眼睛,滿是希冀地緊望著祈貴妃。
“汪、汪——汪——”忽地,一隻體型十分袖珍、渾身毛絨絨的雪白小犬從外邊園子沖進開敞的的康閑居內,直接跳到太後的膝腿上。
兩婢子一臉倉皇,正欲上前抱走小雪球兒,太後倒是好脾氣地揮揮手,要二人退到一旁。
沉靜聽著眾人閑聊的穆開微此時再次揚睫看去,康王爺沒有像方才那樣與她暗暗交換目光,卻是探手摸著老祖宗摟進懷裡的小雪球兒,俊龐笑得溫喜。
“太後奶奶,這麼說,那位柳真人當真是雪球兒的救命貴人了,還好雪球兒沒事,這起死回生的本事可真令人欽羨。”
太後拍拍康王爺的手,滿眼慈愛道,“要不,明兒個就請柳真人上一趟康王府,幫你也瞧瞧?”
康王爺笑得燦爛,“那倒不急,還是先讓柳真人進宮替皇伯父和各位娘娘辦事。”略頓,笑得更加牲畜無害。“再說了,太後奶奶不是已賜給孫兒一件鎮煞寶貝了嗎?這寶貝兒絕無僅有,辟邪樣樣包,孫兒當真喜歡她喜歡得緊,一切都好,無須請誰再瞧。”
康王爺當場“迂迴”示愛,眾貴人聽得很明白,全以香帕掩唇笑很前俯後仰。
身為康王妃兼“鎮煞寶貝兒”的某人依然不覺有好笑,只覺額際抽緊,隱隱泛青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