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琮開始以時冷時熱時遠時近的態度,試探她,刺激她,懲罰她,縱然外面流言蜚語一片,依舊不加以阻攔,任由流言滿天飛。
他以為她是忍不了的,所以等著她的反應與爆發,而沈懷梔卻偏偏忍了一日又一日,直到在她三十二歲生辰這日,她為自己準備了一份最好最合適的生辰禮——
一封給薛琮的和離書。
而眼前,就是她同薛琮和離的結果。
他要聽她親口一字一句說出對陳理的感情,以此來決定是否放她離開。
其實薛琮的這個保證沈懷梔是不怎麼信的,一個野心勃勃浸淫於權勢的權臣,他的許諾看似鏗鏘有力,其實有時只是如空中樓閣般虛假靚麗。
可即便這個許諾是鏡中花水中月,她也願意說出和陳理的過往,無非是想薛琮看清楚,在陳理面前,除了一個理所當然的丈夫身份,他還有什麼資格和陳理爭。
最後,聽完那些過往,薛琮只是有些艱難的問了她一句話,“懷逸……他當真有那麼好?”
沈懷梔輕輕的搖了搖頭,就在薛琮神色有所和緩時,她鄭重的道,“他比你想象中更好。”
至此,薛琮再無話可說。
如今沉默似乎成了他們之間消散不去的陰霾,沈懷梔神情安然的等待著薛琮的考慮結果,不管真假好壞,他總要給出一個結果的。
“真珠,”薛琮忽然抬頭看她,用一種她從來不曾見過的脆弱表情問她,“如果你喜歡懷逸是因為那些過往,那我呢?”
“你對我,你和我之間,又是因為什麼?”
這個問題讓沈懷梔有些意外,薛琮從來不曾問過她喜歡他的原因,而她自己也確實快想不起來了。
但或許是因為今日提及了太多往事,那些層層疊疊的舊日記憶被翻湧上來,她在薛琮的詢問中,福至心靈般,突然憶起了自己當初喜歡上他的初衷。
她對薛琮的喜歡,確實是有原因的,而且遠比她自己所認為的時間要更早。
說起來,那真的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當年她從梧州回京,宛如喪家之犬般從一對不愛自己的雙親身邊離開,那時她已經知曉,比起接受虛假做作的親情,她寧願呆在利益唯心的沈老夫人身邊。
可縱然她強迫自己接受,失落與痛苦也是無法改變的,她失魂落魄且狼狽,就這樣渾渾噩噩的一路回了京城。
在京郊,車隊被別有用心的匪徒襲擊,危急時刻,是當時在軍中歷練的薛琮帶著人馬在匪徒刀下救了車隊一行人。
年輕小將英姿昂揚意氣風發,一人一馬拯救她於危難之際,心神低落的沈懷梔不可避免的被這樣光芒萬丈的人吸引打動。
自古英雄救美美人以身相許的故事多如過江之鯽,無一不說明瞭這種緣分的合理性,她想,她大約就是在那一刻被打動了的。
被拋棄的,不被重視的沈懷梔,她迫切的想要擁有珍貴的愛,她想要真正屬於她的家人與愛人,想要有一份獨屬於自己的獨一無二與堅定唯一。
而薛琮,碰巧就在此時出現,拯救她於絕望之中,連帶著,她那些渴望與感情似乎也在這種機緣巧合下分潤到了他的身上。
所以,後來再與薛琮重逢時,她不可避免的淪陷了,無人可依的她想要依靠那個英雄一般拯救她的薛琮。
如今想來,這就是她和薛琮緣分的伊始。
“原來如此。”聽完她所說,薛琮喃喃道,“原來我竟然……”
竟然什麼?沈懷梔無意深究,她只是又一次提醒薛琮,是否要兌現他的保證與承諾。
作為一個成熟的大人,她早已知悉,人能依靠的只有自己,最好的方式是自己愛自己,祈求別人的愛是卑微的錯誤的沒有結果的。
她現在只希望薛琮能給她一個滿意的答案,畢竟,她真的不想走到兩敗俱傷的地步。
這次薛琮的沉默反而不如之前久,他看起來像是想明白了什麼,神色平靜的看著沈懷梔道,“真珠,我不會同意和離,但我可以放你走。”
前一句讓沈懷梔心情陰鬱,但後一句柳暗花明,終於讓她的心情沒那麼差了。
“真珠,我會親自送你離開。”最後,薛琮如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