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沈懷梔安靜的等待了許久,等薛琮恢複到能自控的程度,她正想說話,卻發現他只是換了個姿勢,將自己貼近她的胸口之後,閉著眼靠在那裡,又開始繼續念他的經文了。
肌膚相觸的狀態下,那些經文像是透過無言的震動一點一滴的傳遞給她,沈懷梔猶豫了下,到底沒選擇打擾他。
念就唸吧,再是往生經她人也還活生生的呆在這裡,沒必要糾纏這點細節。
於是,多出不少時間的沈懷梔難得有心情觀察眼前這個誦念經文的薛琮,閉著眼的他看起來莊嚴端肅清冷孤高,和此前那個莫名發瘋的人彷彿根本不是同一個人。
如果不看他緊貼著她彷彿尋求庇護的姿態,這大約應當是一副極為莊重的畫面,但很可惜,現在只剩滿懷豔色。
終於,等薛琮徹底念夠了經文後,他再睜眼,看沈懷梔的眼神多了兩分清明。
這兩分清明讓他動作溫柔的擁美入懷,在沈懷梔不明所以的目光中,交換了一個清且淺但極盡溫柔纏綿的吻。
沈懷梔沒拒絕也沒反抗,順其自然的任由一切發生,直到薛琮依依不捨的分開後,她神色淡淡的問他,“既然恢複正常了,那現在是不是可以告訴我真相了?”
“我很想親耳聽到你親口說出的答案。”她說。
薛琮用那雙依舊通紅的眼睛看著她,彷彿沈懷梔的視線重到他難以負荷似的,不由自主的低下了頭,隨之而來的還有格外簡潔的幾個字,“是李玉瑤,用毒。”
所以,是李玉瑤派人用毒弄死了她?
聽到這個真相的沈懷梔絲毫不覺得意外,她一直覺得李玉瑤對她有種深深的惡意,從前以為是薛琮的緣故,現在再看,大約也是這個原因。
不過,以她對那位太後娘娘的瞭解,除去嫉妒她容不下她之外,大約還牽扯到朝堂上的權力之爭,畢竟,身為小皇帝的生母,對方一直不怎麼甘心深居後宮。
想想,多少覺得有些可笑,她的死因竟然是這個,而且恰恰選擇在她生辰那天動手,以致於和離書都未曾交到薛琮手裡,讓她飲恨至今。
沈懷梔得到答案就算,沒有繼續深究背後的隱情,而是繼續問薛琮,“你替我報仇了嗎?李玉瑤死得慘嗎?”
自己活生生的一條命,自然要讓仇敵血債血償,縱然對方是一國太後,她也沒理由讓步。
聞言,薛琮終於肯抬頭看她,輕聲道,“挫骨揚灰。”
這個結果對沈懷梔來說顯然是很滿意的,薛琮看她就此歇了追問的心思,覺得懷裡的妻子一如既往的心軟天真。
僅僅只是挫骨揚灰怎麼夠呢,他要讓李玉瑤自此之後永墜十八層地獄不得解脫,要她生前死後徹底身敗名裂,至於小皇帝,一個身世有瑕的野種,自然不能再高居皇位。
姬家宗室留存的血脈那麼多,想上位做皇帝的人不知凡幾,縱然他被人叱罵一手遮天,再立新主依舊是他一句話的事。
那些人應該感謝聖人曾經對他的信重與寵愛,否則,薛琮不確定自己會不會生出改朝換代的心思,但即便如此,他與沈懷梔的女兒也必須成為新帝的中宮皇後,生下具有薛家血脈的繼承人做皇帝,這樣,才能保證家族的富貴長長久久。
至於他死後,外孫會不會對親族動手,那已經不是他需要操心的事了。
榮華富貴他給了,後路他留了,扛不扛得過這場風雨靠的是活著的人的本事,至於他,人死成灰,哪還管得了死後洪水滔天。
而現在的他,只管眼前,只管他和沈懷梔之間待續的情緣以及更好的未來。
被認為是心軟天真的沈懷梔,收回搭在薛琮肩上的手,問他道,“現在什麼時候了?你什麼時候送我回沈家?”
薛琮親暱的動作停滯一瞬,然後像是什麼都沒聽到一般,繼續與她親密。
但沈懷梔無疑很不買賬,她捏著薛琮的下巴迫使他抬頭與她對視,淡聲道,“如果你對我心懷愧疚的話,是不是應該滿足我的願望?”
“我給你機會讓你消解這份痛苦和內疚,你是不是應該好好把握我給你的機會?”
至此,一直裝作充耳不聞的薛琮,終於有了反應,他目光定定的看著她,輕聲道,“我不需要。”
“不需要……你確定?”沈懷梔反問道,“薛琮,你不是看起來很愛我嗎?既然如此,為什麼不能滿足我的願望?”
薛琮握著她的手放到了自己胸口,那裡面,有一顆正急速跳動的心髒,他對她說,“我不需要你原諒我,也不需要你消解我的愧疚,你可以永遠責備我怨怪我憎恨我,只要——”
只要你永遠不離開。
沈懷梔明白了他的未盡之意,但薛琮的心願和她的願望顯然是背離的,她不可能答應他。
莫名的,她竟然笑了,笑過之後,沈懷梔是這麼對薛琮說的,“你看,既然是如此自私虛偽的虛情假意,就不用表現得你好像很愛我離不開我一樣。”
“我被人真誠用心的愛過,真的不想看見也不想接受你這份所謂的情意,所以,你不如直接說我於你而言是禁臠好了,這樣我們相處起來還能體面些。”
真誠用心的愛意……
提及那個一直橫亙在兩人之間的人,薛琮許久沒說話。
“你可以愛他,”薛琮突然說,“隨便你心裡怎麼惦記他,但我要人,要活生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