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帳帷很快垂下,把朦朧的燭光盡數擋在了外面。穠豔到化都化不開的氛圍裡,價值不菲的軟綢寢衣成了礙事的玩意兒,被伏在它主人身前的男人扯開丟掉了。
“你賠我——”
床尾的燭火晃了一晃,女人的聲音從帳內傳出,似乎又撂了幾句狠話,不過沒一會兒,就只剩下一些旁逸斜出的嬌怨,帶著點抽抽噎噎的尾音。
至於本可以亮到天明的紅燭,是悄悄燃盡的,還是在搖曳裡翻了蠟油,那就不得而知了。
——
翌日,晨。
趙明臻緩緩睜眼,餘光瞥見身畔是空的,在思考之前,她下意識伸手摸了一把旁邊的枕頭。
已經冷掉了。
她瞬間清醒,騰地一下坐了起來。
似乎是聽到了床帳裡的響動,燕渠走了過來。
聽到他腳步聲的瞬間,趙明臻鬆了一口氣。
看到他這會兒闆闆正正的模樣時,她心頭火起,又冷哼了一聲。
燕渠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在床邊頓足,不無心虛地道:“長公主醒了?”
趙明臻沒好氣地拎著枕頭甩他:“眼睛都睜開了,你說我醒沒醒?”
這茬找得十分生硬,好在燕渠早有準備,更生硬地轉移了話題:“熱水備好了。昨天太晚了,就沒抱你去洗。”
她該說他良心未泯嗎?
照昨晚那架勢,要是抱她去洗,指不定還結束不了。
趙明臻齜了齜牙,拒絕了燕渠的攙扶,支起酸軟的胳膊,把自己挪下了床。
她的動作是難得的笨拙,像春天河裡化凍後第一波學會鳧水的小鴨子。
燕渠實在沒忍住,唇角稍抬起了一點點,果然被她抱以兩拳。
暖閣裡,趙明臻很迅速地把自己拾掇好後,又在鏡前仔細確認了幾遍,自己露在衣服外的面板沒留下任何可疑的痕跡。
她雖嘴上斥責,但是等到燕渠和她交代完佈防安排、就要回前境之後,她還是沒讓他獨個兒走,騎馬送了他一程。
送他出徵這種事情,趙明臻已經幹過不止一次了。這會兒見他走了,明知這次談不上危險,她的心情還是有些複雜。
如果可以選,她一點也不希望他是武將。
可偏偏能叫她看見的,卻又是這樣的一個他。
趙明臻輕嘆口氣。
天邊又下起一點濛濛的細雨來,打在面上涼絲絲的,把她心裡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都壓了下去。
趙明臻抬起手背,聊勝於無地遮在頭頂上。
頭發淋濕了不好洗,她決定下馬去路邊買一頂鬥笠。
來到北境後,她已經不習慣穿得很張揚了。這邊到底是“流放三千裡”的地方,不打仗時人們的臉上能有點笑模樣,但觸目可及卻還是一片灰色。
不過,她的身份擺在這裡,即使穿得稍顯普通,也能看得出不是尋常人的打扮,更何況,她還牽著匹漂亮得有些過分的白馬。
賣鬥笠的小販不敢收她的銀子,戰戰兢兢地道:“貴人,我、我……我找不開。”
趙明臻也不多說什麼,把銀子拋下就走開了。
她拿鬥笠往自己的腦袋上比劃了兩下,剛要壓低帽簷戴上,一旁,忽然有人發出驚喜的聲音。
“長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