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方才還滿心喜悅,恨不能立刻插翅飛回皇宮的晏緒禮,猛然間從那片柔軟雲端跌落。
晏緒禮倏地扭過頭,眼神銳利如劍,直直射向兀自沉浸在震驚中的顧綏。
“顧靖之。”
晏緒禮聲音不高,甚至可以說得上是平靜,細聽卻裹挾著濃濃的佔有慾:
“給朕記住你如今姓甚名誰!”
“你們嘉毅王府的爵位,若還想太太平平地傳下去……”
晏緒禮臉色陰沉,驀然起身警告道:
“那你這輩子,就只能是宜嬪的兄長。”
“親兄。”
晏緒禮胸口憋悶,刻意加重最後兩個字,沒好氣兒地瞪顧綏一眼。
至於什麼青梅竹馬、表兄表妹的酸腐戲文,他想都甭想!
顧綏被這驟至的寒意一激,瞬間從錯愕中醒過神來。見晏緒禮鐵青著臉,後心瞬間被冷汗浸透,顧綏連忙躬身解釋道:
“萬歲爺息怒!臣只是一時為信中所言之事震驚,感慨身世離奇罷了,絕無半分肖想娘娘之意。”
顧綏心頭激蕩,卻也瞬間想得通透。
她是金鳳凰,生來便只會同真龍湊一對兒。
那般容光絕世的姑娘,如今又有這樣高貴的出身,便註定她只能入帝彀中,輝映宮闈。
豈容旁人生出不該有的妄念?
他這輩子,確確實實,只能是她的兄長。
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時近黃昏,殘陽熔金。
霞光透過樓中雕花珠窗,將蘇繡地衣從當中割開,一半明豔,一半晦暗。
文蘅端坐在窗邊的海棠木圈椅上,手邊那盞白毫銀針,已漸漸失去溫度,只餘涼意沁入指尖。
也不知苦等多久,久到夕陽都快要沉入西山,門前方才傳來一陣略顯淩亂的腳步聲。
簾櫳輕響,柳濯月終於在攬霞樓中露面。
宮正司連日查辦下來,今日已將她貼身宮女盼煙帶走,柳濯月面上強撐著鎮定,眼底卻難掩驚惶與疲憊。
文蘅掀起眼簾,並未起身,亦無半句寒暄,只將茶盞重重小幾上一撂,直直道:
“柳濯月,你是瘋了不成?”
這劈頭蓋臉的一句,毫不客氣,將那點子偽善臉皮一把扯下來。
柳濯月心頭本就七上八下,被文蘅這麼一喝,更是又驚又氣。她幾步搶上前來,急切不忿道:
“文蘅!你也少在這兒充事後諸葛。”
“若不是你那勞什子破法兒不夠穩妥,何至於鬧出這般動靜?”
柳濯月強撐著一口氣,試圖把自己的不安宣洩到文蘅身上。明明是文蘅最先找上的自己,憑什麼她能置身事外?
“不夠穩妥?”
文蘅聽罷這話,當真是氣急反笑。
“本宮給你的藥,是叫你摻在她吃食裡頭,日積月累,便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損她根基。”
“你倒好——”